它们如同雾气一般,不断升腾着,以井壁的壁画为标记,能清晰地看到黑暗已经上升了不少,似乎再有一段时间,它们便能完全地溢出井口,扩散至这片神圣的土地之上。
“闭嘴。”
他开口道,声音沙哑。
圣临之夜的大火令他变得面无全非,嗓音早也变得扭曲,就像破掉的鼓风机,话音里带着尖锐的嘶哑。
可脑海里的声音反而响起一阵嘲笑声,它质疑着。
【真的如此吗?我想你也很迷茫,现在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奋战呢?】
声音仿佛透过了虚实,传递到了现实之中,在新教皇的脑海中,声音勾勒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新教皇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了。
噩梦中环绕的恶鬼,终于露出了他原本狰狞可怖的面容。
是他。
是塞尼·洛泰尔的声音,是他还未被大火侵染前的声音。
睁开眼,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面对着镜子一样。
新教皇一阵失神,而后才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一切,苦笑着。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吗?”
他摇摇头,伸出手,抚摸着脸庞上冰冷的面具。
“久到我都忘记了我原本的样子。”
用力地摘下面具,露出其下那布满疤痕烧伤的、犹如恶鬼的脸庞,看向仿佛镜中的自己,在那“正常人”的面孔下,此刻的新教皇才像真的恶魔。
“所以你现在,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前进呢?”
另一个自己靠了过来,这一次声音直接从耳中传来,超脱了虚实的限制。
“为了……什么吗?”
新教皇抓着手中的面具,金属的光泽间,倒映着他的脸庞,但又因为其上的凸起与弧度,脸庞又扭曲了起来。
“是啊,为了什么呢?如果连个理由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里呢?”
它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新教皇的肩上,一副友好的样子。
“为什么不离开呢?”
“离开?”
新教皇看了看曾经的自己,又看了看这几近破碎的静滞圣殿。
“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呢?”
“哪都可以,你完全可以过上另一种生活,开始另一段全新的人生。”
它诱惑着。
“你难道不渴望吗?你完全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却被这诅咒的秘血困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你虔诚一生,所侍奉的也只是无尽的虚伪。
没有神,没有救赎,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国。
死了就是死了,这样冷彻与残酷,你难得还不因此心伤吗?”
它伸出手,抱住了新教皇那狰狞可怖的脸庞,轻揉着那些疤痕。
“你完全可以变成其他人,一名画家,一位作家,一个航海家……如果没有秘血,你的一生应该有着更多更多的选择……你错过了多少的美好啊,你难道不为此感到后悔吗?”
“后……悔。”
新教皇的眼神颤抖着,实际上就如它所说,新教皇错过了太多的东西,他这奋战的一生,甚至没有怎么休息过。
仰起头望着这灰暗的一切,新教皇甚至记不清,自己上次离开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何时一切已经变成了这样……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是啊。
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那片纯净蔚蓝的天空了呢?
“你看,你不在乎所谓的教团,也不在乎所谓的教会,这延续千年的荣誉对于你而言,也是一文不值……那么在你的心里,总有些更加昂贵的东西吧?
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呢?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离开这里。”
离开……离开,离开!
新教皇的眼神垂落了下去,然后发出了阵阵沙哑的笑声,邪异的就像发狂的怪物,而它在此时也满意地笑着,似乎是为自己引诱的成功而欣喜,又好像是真的在祝福着新教皇。
“为了……什么……”
新教皇低语着,然后抬起头,映入眼前的是双炽白的眼眸。
“你这样的怪物,懂些什么呢?”
它的笑容在这一刻僵住了,紧接着便是断裂。
锋利的白光掠过,新教皇挥起钉剑,将自己眼前的虚伪斩破,伤口沿着熟悉的脸庞裂开,但其中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破碎的也是不血肉,而是犹如玻璃般的锋利碎片。
“塞尼·洛泰尔!”
它发出了一阵扭曲的尖叫,与此同时凡人的躯壳开始崩塌,露出其下原本狰狞且腐朽的身体。
那是猩红且模糊的身影,它的身上穿着与猎魔人相似的衣装,只是这衣装不知道在血水里浸泡了多少年,已经开始腐朽破损,如果不是新教皇熟悉这一切,就连他也有些难以辨认出这衣装。
头颅干瘪,凹陷的眼眶间燃烧着和新教皇一样的炽白,躯干间奔涌着相同的血液。
“死人们啊!安眠吧!”
新教皇怒吼着,挥起钉剑凶恶地斩开了它的胸膛,切碎的血肉间,能轻易地看到血肉下隐藏的银白。
仿佛是嵌进骨骼间的金属盔甲,但随着血肉的复苏,银白的盔甲也在不断地烧红、崩溃。
在新教皇劈开的伤口间溢出的不止是鲜血,还有银白的金属,熔化的圣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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