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祂发现,他变得越来越不高兴了。
祂几次询问他,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祂,他想回去了。
祂望着面前的男人,他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变得成熟,也变得沉默。
祂就这样看着那双属于凡人的眼睛,祂发现,祂已经读不懂他了。
那一天,祂没有回答他。
在那天夜里,他们做着世上最亲密的事情,可祂却知道,他们的心已经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祂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伸手向身旁探去。
祂只摸到了一片冰凉。
祂从铺着柔软兽皮的石床上坐起,呆呆地望着前方。
他走了,带走了所有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祂曲着腿,忽然打了个冷颤。
这山洞里,好冷、好冷。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到了祂的脸颊上。
祂伸出手,轻轻擦去了那滴泪。
……
祂没有再去找他,而是一个人继续生活在山林中。
只是,祂住得更远了些。祂搬到了山的另一边,那个看不到山脚道观的方向。
有的时候,当祂坐在树梢上,吃着果子,看着树下奔跑的鹿群时,祂会觉得,从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个逼真的梦。
哪怕,山神是不会做梦的。
可没过多久,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祂,那不是梦。
祂,怀孕了。
祂从没想过自己会怀孕。山神,从来都不靠生育来传承。
但祂还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祂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给祂带来什么,祂只是循着自己的心,想要在这个无比寂寞的山林里,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曾经给祂讲过一个名叫哪吒的孩子的故事,他的母亲怀了他三年才把他生下来。
可他却不知道,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待了更久的时间。
久到祂已经不再去数日升月落,不再去看冬雪夏花。
慢慢的,祂发现,自己变得虚弱了许多。
到了后来,祂已经不再能爬上高高的树杈,不再能和麋鹿赛跑,不再能跃进冰冷的小溪捉住四散的游鱼。
祂只能静静地躺在那个曾经属于他们的山洞里,看着洞外苔藓渐渐爬满了洞顶。
终于有一天,这个孩子降生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祂拖着自己近乎透明的身躯,踏上那条熟悉的小道,踉跄着走下了山坡,走进了人间。
祂将这个一直昏睡着的孩子放到了那座道观的门口,然后,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敲响了沉重的大门。
祂的身形渐渐消散在了风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祂看见道观的门缓缓打开。一声啼哭在黑夜中响起。
——
“这就是……我在那个幻境里看到的全部了。”赵平云轻声道。
“师兄……”赵平云看着林懿墨,眼角闪着泪花,“你还记得清明法会那天,我去见过师父最后一面吗?”
林懿墨怔了一下,随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见到师父,他和我说了些话。”赵平云仰起头,凝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让那即将流下的泪水回到眼眶之中。
“先前我不太懂,但现在,我都明白了。”
“师父他……”赵平云顿了顿,轻笑着摇头,“不,或许,我应该叫他父亲了。”
“我从前不明白,为什么我生来就注定会遭遇不公。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因为———我本就不该存在。”
“我不是凡人,也不是山神,我的血脉为天地不容,对于任何一方而言,我都是个灾祸。”少年的眼眶通红,泪水不断地落下,不论如何快速地抹去,都会在下一秒重新流到脸颊上。
林懿墨看着少年这副模样,心里也很是难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便只能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
“一派胡言!”忽然,一个冷淡至极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屋内的两人同时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林暃正靠在门框旁边,双手环胸,满脸的不屑。
他刻意地越过了林懿墨,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冷漠地盯着赵平云。
少年本就有点怕他,被这种像是大型猫科动物捕食一样的眼神盯着,竟是连眼泪也不流了,呆滞着坐在位置上,大脑一片空白。
林暃哼了一声,迈开他修长的双腿,走到两人身旁,一屁股坐在林懿墨的对面,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小东西……”他抬眼看了一下呆呆的赵平云,发出一声冷笑,“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啊?”赵平云一时没听懂林暃话中的意思,满脸疑惑地抬头,却恰好对上了林暃的眼睛,瞬间觉得自己处在数九寒天之中。
他飞快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害怕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向着林懿墨的方向靠去。
然而,这却惹来了林暃更加凶狠的目光。
林懿墨瞥了一眼对面的林暃,无奈地撇撇嘴,悄悄地伸长腿,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一下男人的小腿。
男人立刻意会,不情不愿地挪开了他不善的目光。
“小东西,我且问你…………”林暃冷冷地问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该存在?”
“就因为你的母亲是山神,而你的父亲只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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