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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同人)桃花_映日孤烟【完结+番外】(97)

  他二人心意相通,时机力道,依然分毫不差。这下开始,便毫无凝滞地进行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富有整齐而畅快的韵律。每一下的敲击,仿佛都会从骨节深处传来清脆的回响,就像是往宁静的溪水中一个个丢入光洁美好的卵石,泛开一阵又一阵清澈的涟漪。细洁的手腕处,也被牵连起了一阵微微的波动,以至于此时他口中发出的声声的低呼,听上去也就像是chūn水碧波的轻吟。

  王怜花很怕痛。即使是现在夜夜撕心裂肺般的折磨,也并不能使他的忍痛能力有太大提高。

  有些人会因痛苦而麻木,有些人会因痛苦而癫狂。王怜花则很不幸的两种都不沾。

  清醒和自制地过分,有时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错误。

  何况这样实在的切肤之痛,他本就少有经历。

  仔细想起来,似乎只被三个女人打过。

  这又是一个,和沈làng有关的有趣讽刺。

  沈làng。

  于是他开始想象。

  想象洁白细腻的素绫,被裁成极细的布条。然后沈làng的手,拿起了最细巧最柔软的一根,从手指的指根,温柔地,螺旋状地向上覆卷,直到指尖。王怜花总不明白,沈làng是如何将指尖处也能够包裹地如此柔软熨帖。为什么他做的任何事,都会像他的人,无可挑剔到令人心生不满的地步。

  想道沈làng就会微笑。

  笑中竟然还有半分恬然,一点温柔。

  怎么有人能在痛苦之中,还能这样好看。

  “啊!”

  猝不及防的一声惊叫,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人的手指一共十四个骨节。这第十四下的敲击,结束于最纤细、最脆弱的小指指尖,猛然加重的力道里满含恶意。王怜花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一片绵密的汗珠,如风声过后的细雨。他的脸也因此显得更苍白,带着易碎般的透明感。

  鱼先生沉声道:“小雁,你这最后一下太重了些!”

  雁先生恨恨地盯着王怜花的脸,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因疼痛而微微闭起的眼睫,薄唇微抿时略略泛出的一点矜持的血色。他从这样的神qíng里品味到一点他所希望看到的痛苦的痕迹,心底才略略释然。

  “刚才,他竟然笑了。”

  语气里不知是惊奇、失落、怨恨,还是愤怒。

  “为什么第一下的时候就叫痛,到第十四下的时候,还能够笑。”

  王怜花的手静静地趴伏在深色的暗几上,一动不动。他手掌原本是微曲舒缓而放,经过方才这一阵摧残,更加柔软地松散了开去。白皙jīng巧的骨节处,泛出嫣然的色泽,就像是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被毫不怜惜地撕去用以保护的坚硬花序,猝不及防地被bào露出敏感而脆弱的内在,一副惶恐而无所适从的姿态。

  这样美,又这样颓。

  王怜花苦着脸反问道:“不在以为快打完的时候笑,难道要在知道被大揍一顿的时候笑?在下的脑子,好像还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毛病。”

  听了这话,雁先生更惊奇了。

  王怜花这个人,有时候的确特别像一道特别新鲜的谜题。时时品味,常常惊奇。

  “打完?”雁先生笑着问他:“究竟是我太仁慈还是你太天真?”

  王怜花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样很不好。”

  他摇了摇头,道:“若是我,便会安慰那人说——打完了,然后再开始打,这样一定比从头打到尾刺激地多。”

  雁先生还未说话,巫行云便远远地拊掌大笑道:“王公子高见!在下有幸与王公子英雄所见略同。只是一见到王公子,在下总是心软的很。就算是依了王公子的要求继续打,也需在将答应王公子的东西jiāo付之后。如此这般,王公子是否便能享受地更安心些?”

  鱼先生将蓝岚方才送上来的托盘上拿了起来,很刻意地举到王怜花面前,给他看。

  盘上只有两样东西。

  一壶、一杯。

  器物真是好器物,德化的白瓷,温润幼滑如凝脂,上等的薄胎,晶莹透亮,原以为那壶身上微粉色泽是胎色自泛,待雁先生提壶而起,将其中液体倒入杯中,才知原是壶中物艳色所映。那液体色泽纯而微红,酒香与花香相融,似是花汁蜜酿。

  巫行云笑道:“断qíng花虽不常开,但我族人自有保存之法,即在断qíng花开放之时立刻采下,碾取花汁,溶入水酒之中,以便随时取用。王公子可要来一杯?”

  王怜花的双眼之前,顿时浮起雾气。

  许久以来,渴望而不可得的事物,竟然就在眼前,取之不费chuī灰之力。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qíng。

  他轻轻咬了咬双唇,道:“在下既在巫兄府上,赴什么样的宴,喝什么样的酒,自然都是凭巫兄做主。”

  话说得进退自如,眼睛里的渴望却难以掩饰。

  巫行云看他的神qíng,觉得有点满足。

  方笑道:“若是像平常一样喝,未免太乏味了些。且让鱼先生和雁先生服侍王公子,用最特别的办法,来喝这杯酒。”

  鱼先生和雁先生应了一声,将那“杀威棒”放回箱内,又取出新的器具来。

  这新器具便无需解释。

  因为这不过是两杆毛笔。

  两人将笔头浸在杯中,饱蘸了那花汁酒,往王怜花手上涂抹而去。

  酒液清凉,王怜花双手被打地微烫,这般一抹之下,竟突然起了一阵jī皮疙瘩,整个人轻轻抖了一抖。

  他突然这样一抖,雁先生伸手一撕,将他衣袖撕开大半!

  鱼先生低喝道:“小雁!你自制些。”

  说话间,他也伸手将王怜花的袖口,撩了上去。

  王怜花自己倒不怎么介意。

  同样是脱,撕和撩,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雁先生回答的话语,却好像是跟着王怜花的人,也抖了一抖。

  “他……真敏感。”

  每一寸肌肤,都敏感地动人心弦。肌ròu以简洁舒展的依附方式,从纤巧jīng致的手腕,一路延伸到弧度美妙的手肘。每一个骨节的转折,都jīng巧地鬼斧神工。

  笔头沿着手臂的线条蜿蜒而上,自阳池始,过支沟、三阳络、四渎、天井、清冷渊、消泺、臑会,结于肩髎时,袖口已挽到极处,隐隐可见利落好看的肩膀。这红色汁酒在笔锋牵引之下,走遍这少阳三焦经,竟画出个极jīng准的经线xué位来。那花汁未gān,二人将毛笔一丢,手中银影一闪,出手如电,极迅速地朝这经线上大xué一一刺去!

  原来除了那支毛笔,指间还各藏了一根银针。

  阳池入四分,支沟入七分,三阳络入六分……刺xué之位置与深度,皆是又狠又准。棒击不过震慑皮ròu,银针刺xué的痛楚却像是分筋错骨。王怜花方才还能呻吟出声,此时却除了呼呼喘气之外,发不出其他的任何声音。

  若只是针刺之痛,也就罢了。

  即使不能抬头看见,王怜花也感觉到,方才覆在手臂上的花汁,随着这针刺指势,丝丝地渗入了他的体内!

  巫行云不失时机与他说笑:“我听说有一个酒鬼,有一日突发奇想,将家中好酒全都倒入大缸,luǒ身跃入其中。家人不解,问他为甚,此人答道,平日只有喉舌能品得酒,今日我为公平起见,让身体发肤,都享受这一妙物。王公子以为如何?”

  王怜花躺在那里,无法看到他的表qíng。

  只是巫行云在xing命jiāo关之际说的那句话,突然浮现在脑中,一字一句的鲜明。

  需在它盛放之时摘下,立刻生食其蕊,便能解蛊。

  这是王怜花用银针刺xué刑求他时,所要到的答案。

  能够解蛊的,是断qíng花盛放时的花蕊,花汁也许其实并无用处。

  只是现在轮到他自己处在银针过xué的剧烈痛楚中,就算有一千句咒骂的话,也无力从唇舌之间挤出来。

  这真他妈的是个恶劣的玩笑,赤luǒluǒ的报复。

  巫行云似是看透他的心思,慢吞吞地道:“虽然此断qíng花非彼断qíng花,可其中也大有妙处,王公子不妨好好体会下。”

  体会?

  嗯,体会。

  沁凉的液体,起初甚至有些像抚慰。

  之后,便起了变化。

  一股莫名的热力,从手指指尖开始,在饱受蹂躏的指节处,融汇成一个又一个热流的漩涡,麻胀地无法忍受的感觉,几乎使方才敲击时刺痛的余韵,也有了一种舒畅的快意。

  阳池、支沟、三阳络,自方才刺xué引导的方向,继续攀爬而上。

  少阳为枢,主的是人体耳目知觉。

  针炙虽止于肩髎,感觉却继续游走于四肢百骸。

  也许巫行云所说的那个酒鬼的故事,的确别有深意。

  不是只有入喉的酒,才能够醉人。

  王怜花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醉。

  王怜花酒量很好,从未喝醉,所以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醉。

  熊猫儿热爱买醉,王怜花曾经很细致地向他打听喝醉酒的感受,究竟妙在何处。

  熊猫儿道:“你醒着的时候,得照自己想好的样子活着。喝醉了以后,你就顾不上自己究竟是怎么活着。”

  江湖人漂泊无根,随遇而安,熊猫儿说出此话并不足奇。只是王怜花是个七窍玲珑心,很认真将他这番话想了一遍之后,觉得喝醉实在是一种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事。

  于是他终于决定放弃喝醉一次的尝试和努力。

  但对于“醉”这一陌生体验,他还是充满了好奇。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有点像偷偷看了艳书,于是对yínlàng之事充满了莫名忧惧的chūn闺少女。

  没品地可以。

  现在这陌生的感受,若算是醉,却又醉得实在不太彻底。

  他的头脑还是很清醒,足以审视现在这令人绝望的形势。

  虽然他的身体,真的像是和醉鬼们说的一样,好像在天上飘。

  真是令人无所适从的分离感。

  雁先生的手里又换了一样东西。

  长约六七寸,宽约七分,红木所制的板子。

  雁先生得意地微笑道:“这个东西,王公子总该认识罢?”

  认识地不能再认识了。

  贯穿所有汉人书童噩梦的东西,戒尺。

  看见这东西,巫行云的脸色,突然起了某种难言的变化。

  yù言又止地道:“我好像被这东西打过手心。雁先生,你倒是把它收得很好。”

  雁先生毫无所觉,自顾自地道:“王公子是个汉人,用这个东西,一定比用普通的板子要有趣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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