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毫无芥蒂地微笑着道：“你还不了解你这妹子么？当初第一次见面请她吃饭之后，回到楼里她就给我把过脉看过眼睛了。她给出了治疗方案，说有七成的可能让我看见，是我不肯接受。”
楚蓝道：“只是这治疗方法需要换眼。”
准确地说，虽然花满楼不是中毒弄瞎了眼睛，但他的病情与阿紫的情况很相似，只要找到一个心甘情愿捐献眼睛的人，他就能够看见。
阿紫的眼睛被才成为逍遥派掌门人没多久的虚竹治好了。
楚蓝潜心钻研过逍遥派的医术不止十年，当然也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治好花满楼的眼睛。
但他一听说需要牺牲旁人的眼睛来还他的复明之后就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陆小凤道：“换眼？”
楚蓝道：“只要操作得当，腿脚断了，救治及时的话也都能接回去，眼睛当然也可以。”
接回断手断脚的事情，江湖传闻之后一些神乎其技的神医也能做到。
这个陆小凤倒是听说过，而楚蓝从不是会说大话的人。
相反，在某些地方，她用词严谨得吓人。
他略微激动道：“花满楼，我们可以去找死囚、找这世上心甘情愿的——”
花满楼摇头，微笑着道：“何必自欺欺人，许以重利叫人心甘情愿，那也不过是‘被心甘情愿’而已。死囚也有资格留一具全尸，不是么？”
陆小凤微微摇头。
花满楼仿佛能够看见一样，微笑着说道：“我早已习惯了做个瞎子，并不觉得做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瞎子有什么不好。”
花满楼如果会答应用别人的眼睛，他或许也就不是花满楼了。
楚蓝敬佩他的选择，也尊重他的选择，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就连陆小凤这也是第一次听说。
正因如此，他对楚蓝的医术又了解得多了些。
陆小凤只见她出手过一次，上官飞燕中的剧毒从发作到死亡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自然也显示不出来楚蓝的医术。
可花满楼出身江南花家，绝不缺请名医的钱，更不缺名声，这些年能请的大夫一定全都请过，却从没有人能够说出可以叫花满楼重见光明的话。
陆小凤忍不住说道：“妹妹，你看哥哥怎么样？”
楚蓝扫了他一眼说道：“妹妹看哥哥肝脏有点小毛病，哥哥想要喝药调理一下吗？”
爱喝酒的人多少有点肝脏上的毛病，尤其陆小凤这种直接往肚子里倒酒的。
陆小凤苦笑。
花满楼则是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楚蓝到：“不想喝药也没事，不是大问题，行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兄妹该去码头了。”
想了想又看了岳洋一眼，说道：“岳洋你也一起去。”
陆小凤这下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了，道：“就要到十四日了，你还要去码头运货？”
楚蓝奇怪道：“官府只说了明日码头会停运一日给我们腾出时间来，今日却没有，我们当然要去。哥哥你不是说过吗，官府给我们面子，我们当然也要给官府面子。”
陆小凤摸着嘴唇上方那两条像眉毛的胡子说道：“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岳洋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
楚蓝说什么他都会直接照做，没有丝毫质疑、行动丝毫不打折扣。
这日的码头上比斗更加激烈了。
花满楼也跟着一起到了码头。
陆小凤将衣摆往腰间一塞，挽起袖子开始扛麻袋。
楚蓝和岳洋上了最大那艘船的甲板，师徒二人站在一处，楚蓝时不时会指点他几句。
花满楼又与金九龄等人一起去看比武。
自楚蓝战胜了叶孤城之后，这码头上的两处比斗台又比先前温和了许多。
很少再见到有人身受重伤的。
这是因为许多人都对这场比武的结局心中有了预料，因此比斗时少了许多殊死一搏的极端手段，更像是要在台上试一试自己武功在江湖中有几斤几两。
这也是陆小凤等人乐见的。
没有人乐于看见武林中闹得腥风血雨、也没有人喜欢看见旁人为一场比斗流血、殒命。
十三日的子时，西门吹雪终于到了。
他当然也已经听说了叶孤城败给楚蓝的消息。
因此在十四日清晨时，在花满楼那座开满鲜花的小楼里，他第一眼就先注意到了楚蓝。
“越女剑楚蓝？”
楚蓝道：“是我。”
一身白衣的西门吹雪颔首，语气冷冰冰地说道：“很好。”
他整个人已经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一般，站在那里已经透着几分凛冽之意。
陆小凤却忽然笑了起来，上前去拍他的肩膀。
西门吹雪闪身避过。
楚蓝道：“比斗地点既然是你定的，那么时间和方式由你来定。”
西门吹雪毫不犹豫道：“多谢。”
他说了时间和地点之后，对每个人都点了点头，而后拒绝了陆小凤的早饭邀请，转身离开了。
陆小凤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他这一次似乎没有焚香沐浴——”
花满楼显然也知道西门吹雪的规矩，含笑说道：“因为这一次，他没有打算杀人，或是杀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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