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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完结】(24)

  女人的豁达明理让人咋舌,回答竟与多年前在花海中的那个问题如出一辙,轻柔动听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被一层浅淡的笑意的纱罩住,时隐时现。“先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当下既然黑暗,前路或许光明,许多人和事,都是能够被改变的。”

  远处的哭声渐弱,呼唤菟娘的声音迭起,女人朝后一望,顾盼的风姿在一颦一笑里尽数显现,可却只是徒增花凋叶残的惋惜而已。她应当是个很美丽的人,却甘愿在一座山村里忍饥挨饿,饱受欺凌——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粗衣短褐的女人步步走远,樊真站在原地,依旧抬眼看着面前一幕幕如灯走马的悲欢。

  立了一阵,村舍的门前已然没有人影,他牵过马,回身朝村口走去。手掌在马缰上攥得紧紧的,粗麻的纹路嵌进手掌,勒出酸麻的疼痛。一阵疲倦从头至脚,如同倾盆大雨,难以抗拒地兜头朝他浇来。先前的心悸又卷土重来,一阵快似一阵,捶打出尖锐的疼痛感觉,自心腔朝外鼓噪扩散不住。

  握着马缰的苍白的手虚脱无力地一松,似乎又如同一尾搁浅濒死的鱼,挣扎着朝上虚虚一抓,但却什么也没有握到。

  在这个刹那里,他的眼前难以自抑地一花,天地倒置,万籁俱寂。吸入胸腔的带着湿气的空气如同一簇锐利的箭矢,当胸而穿,引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突兀沉重的痛苦几乎令人五感顿失,心子的每一下跳动都仿佛将那处空气撕开的箭伤扯开揉碎,他疼得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疼痛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光与影,风声、水声、树声、鸟声,时刻不停地奔流而去,发出轰隆隆的震彻脑海的回音,眼前时而是青岩的花光月影,时而是邙山下的残阳似血,最终那些纷繁的景色停滞在一片通天彻地的苍白中,他迟钝地感到面上有些微的凉,似乎是天际里卷chuī而来的雪屑子粘在脸上,转眼便化却了。

  那苍白原是月光落在雪地上的反光,雪光染着清冷的意思,模糊不清的视线里逐渐映出深浅不一的yīn影来,一声两声清越的剑鸣盖过那些山川河流的纷响,在他的心间牵扯出更为凄厉悠长的疼痛。

  他记得那一两句的击铗而歌,歌声穿过幽冷的月光。在他的印象里,那人在的地方,似乎总是有月光,那是冷清出尘,可又无端寂寞的。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因植孤生松,敛翩遥来归。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华清远,竟也曾为他唱过这样意味深长的歌诗吗……既然身心向此处,定然永不相违弃。

  千载不相违,好一个千载不相违。

  飞雪落尽,天地岑寂。他带笑的面上都是水,不知是雪是泪。

  周遭一片黑暗,无际无边。

  第十二章

  他顿然失却的感觉慢慢回来了,只是眼前还yīn暗得很,他看不清周遭的物色。

  心胸的地方已然没了疼痛的感觉,而是迟钝地麻木着,cháo湿的腥气逐渐换进肺腑中,扑通扑通的心子搏动的声音愈来愈qiáng。接踵而来的是掌心xué位处传来的酸麻痛觉,他虚弱地抽了一口气,逐渐有了知觉的四肢百骸贴紧地面,开始无可抑止地颤抖痉挛起来。

  “你说你身体还不错,鬼话讲给阎王老爷听还差不多。”见他有了动静,迷蒙不清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带着喘息的责备,樊真听得这声音,反应半晌才模糊迟疑地辨认出身边的人是谢南雁,不知缘何,他忽就松了口气。

  “……咳、咳咳,”突兀的放松使他一下子岔了气,满面冷汗地低低呛咳起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他看见了一幕破烂屋顶,缺口的茅糙间摇曳的蛛网在冷寂的月光里透着若有若无的一丝寒光,他张了张嘴,只觉唇上gān涩,顿时便裂开血口,“南雁,我很抱歉。”

  谢南雁听得这句话,立时愣住了,他太习惯与樊真你来我往地说些损话,而今被直呼名讳,那话中又带着樊真并不该有的虚弱气息,话甫一出口,便带着断断续续的不知所措:“你、你莫要跟我抱歉——我是说,你这是怎么了?从前在广武城,我哪里晓得过你还得过这种重病?你……”

  “我……”樊真将谢南雁的话头截断,目光空dòng呆滞地停留在屋顶的破口上,过了一会儿,他云淡风轻道:“我命不久矣。”好似在评价另一人的生死。

  “放屁!”谢南雁闻言,劈头便骂了句,语句里带着刻薄的怒意:“你这种人,最不配说的就是命不久矣!别当我不知道你那档子破烂事qíng,要不是见你挂着军医的名头贪生怕死,危险的活一概不接,我还不会知道原来你同从前的我一般自私自利。好哇,现在你倒是开窍了?知道混吃等死了?”

  这些话连珠pào一般,响在漏风的破屋底下,樊真一径听进心里,却只是痛苦地抿着唇角笑。谢南雁恨不得朝他的俊脸上掴一巴掌,却听万花又开口,语意无奈至极:“生死这样的事,哪里由得来人qiáng说起落,况且——我愿意为之尽力保全xing命的人……大约已经不在了。”

  谢南雁仿佛被人忽然扼住喉咙,似乎在思忖着樊真的话意,静了一阵,他问道:“可是,华小道长呢,你是怎么看他的?”

  樊真没有出声,周围寂得出奇,直到谢南雁以为他又昏了过去,有些慌神想要唤他,樊真才堪堪出口:“你不要把我有病这件事,同他说罢。”谢南雁的吐息一紧,似是要反驳,樊真又补:“算是我求你,别同他讲。”

  谢南雁在月亮照不见的黑暗里低哼一声,因为怒极,声音浑然冷了下来:“他若是知道,或你若是死了,我可分毫都不会再管。”

  “……多谢。”樊真早就熟稔谢南雁的xing子,知道对方虽然生气,却已是应承。

  谢南雁在黑暗里站起身来,一身玄甲发出一叠清脆锐利的响声,他漠然而讥讽地道一句:“我不想看你一颗真心迷惘无定,最后付诸东流的样子。那太惨。好言相劝一句,你可别自己害了自己!”

  樊真没有回应,又原地盘坐起来,调息一阵匀顺气道,不适感觉被qiáng压下去,满腔心跳不再快若鼓擂,却是如同死水惊澜,每一下极缓又极重。他的口中有点儿腥甜,满身冷汗早被夜风chuī凉,时不时便冷得将人惊出一身颤栗,直叫人抖个不住。

  一路上月色清明,野旷天低,上下都沐浴在皎洁凄迷的银光中。樊真看得十分恍惚,方才病发时带着疼痛的官感里,这样冷寂的月光与月下雪里华清远清冽的弹剑声音给他恍若昨日的鲜活感觉。

  一些模糊的回忆涌上他的脑海,他记得不清楚,那一日他是怎样去到映雪湖的——兴许是华清远约的他去?又或者他恰巧在那处的军营做事qíng?而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行至湖畔,只见映雪湖暖雾缭绕,熏得人满面湿润,昏昏yù睡。云翳中的满月逐渐卸下灰黑的衣罩,月光照亮雪光,雪光映入湖光,湖光又明亮了月光。天地间充斥着不尽相同却一样温柔清冽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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