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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同人)歌尽关山几重云_今天也没有出大铁呢【完结+番外】(12)

  只见那人步履带风地唤人备马,要去亲自调兵。但闻一阵马蹄飒沓,驰出城楼的是匹通体油黑的赤目大马,英武中更透凶戾,与主人颇为相符。杨聆蝉扶在城墙边探身目送这一人一骑一往无前地奔进金戈láng烟,直至目堪及处连个黑点都不剩,这才作罢。

  燕旗既去支援,杨聆蝉放下心来在城楼内等候,事qíng进展过于顺畅,顺畅得他几乎掩耳盗铃地忘了些陈年老梗。

  先来的,是如他所望的好消息,五千苍云军大破甘露宫,太子自缢于主将燕旗跟前。

  后到的,不是他意气风发扬旌归来的将军,是尊煞神。

  苍云归来时已近天明,晨露熹微,给冷硬玄甲濡上了虚无缥缈的湿润柔和。烛光正好,长歌把披星戴月的苍云迎进室内,又从善如流地遣散旁人,心中洋溢着诗文中守得征人归的温qíng桥段。可叹兵刃不留qíng,下一瞬便有挟风的陌刀堪堪擦过他笑脸,砸进墙壁,悍然撕裂这一厢qíng愿的错觉。

  杨聆蝉很快明白燕旗为何主动要求旁人离开,又很快想通燕旗杀意迸发的原因——太子既死在燕旗面前,死前肯定与燕旗对峙过。

  “太子自缢前与我道了些事,不知杨大人想听不想听?”

  低沉沙哑的嗓音,毒蛇吐信般滑出意料之中的话,杨聆蝉阖眼,心想到底还是逃不过。

  燕旗并无刻意吊人的怪癖,杨聆蝉既不语,他也就自己说下去,“一是,皇上断雁门粮饷时,太子曾暗中输送,然被截;二是,当初工部侍郎事发,御史上书抨击,正是凌王的授意。”

  他以刀柄为支撑,缓缓发力,坚硬如石墙,亦不免被陌刀刻出一道凹槽,发出骇人的科科声,足见此人下手之深,恨意之盛。“太子本有意施援,只是横遭cha手,杨大人身为太子心腹,不会不知;而我之前问起,杨大人却未吐露。甚至,容燕某再想恶劣些,说不截粮就是杨大人的手笔?至于指使御史上书攻击,多半是杨大人借凌王之名行事……燕某愚钝,可有猜错?”

  他以为那人睁开的眼里会带着他厌恶的惶恐、讨饶,以为那人会用如簧巧舌向他推脱开解,但没有。杨聆蝉张开的眸中只剩沉郁的悲哀,言辞也失了平日雄辩:“没错。”

  “呵,杨大人,多年前的顺手之举竟成今日策反要害,欣慰吗?看愚人挣扎这许久终是为祸首伥,得意吗?”男人咬牙切齿地问,犬牙森然,似要撕破他颈脖。

  “不……之前听燕将军说起雁门惨状时,我已后悔只思党争之谋,害许多无辜人;至于瞒你,多日以来我心中只有不安,并无得意。”杨聆蝉此言诚恳,发自肺腑。

  “杨大人虽这么想,到底是为私心而未道出真相。”苍云不为所动,抬高身躯,彻底将长歌罩在自己的yīn影中,令他无处可逃。

  “是,我不会告诉你真像。”苍云的侧脸被炭火映照着,凌厉得惊心动魄,长歌就在此时突兀地平静下来,“燕将军若要问罪,手起刀落便是。”

  燕旗用力把陌刀从墙中拔出,猛然一横,刀刃直bī身前人颈脖,“太子已死,凌王将登九五。相位唾手可得,杨大人就此死去,心中可有不甘?”他期待这人会像无数手下败将一样,诉说自己有多不易、多不甘,卑贱地向乞祈一条生路。敌人越是低声下气,他扭曲的恨意与执念就宣泄得越发酣畅淋漓,手中刀也越发想斩下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杨某蹑足官场十余年,多行不义,早有担负报应之觉悟。终究huáng泉路旁土一抔,又何须遗恨几多愁?”杨聆蝉坦然与目眦yù裂的燕旗对视,那个从容政客在恍惚中归来。

  刀下人主动仰头,露出的大片颈脖白得刺眼。宫中硝烟已散,此处金鼓方鸣,玄甲将军握刀之手稳到僵硬,场面陷入可怖的沉默。

  挣扎许久,燕旗终是将陌刀狠狠砸回地面,一字一句道:“我不杀你。”

  杨聆蝉面上并无喜色,想来是认为燕旗要提些陷他于生不如死的要求。

  “皆因我一开始为私仇答应与凌王同流合污,这才被你利用,走至今日境地。况且,如你所说,没了杨聆蝉,又谁来匡扶凌王。我若再为私仇取你xing命,以致天下大乱,乃一错再错,愧对万民。”燕旗恨恨道。

  他面色铁青地接下去,“但并不代表我原谅你。而且,杨聆蝉,我警告你,你以后若再把雁门关、把苍云军卷入朝堂诡谋,燕旗绝不手软。”

  “好……”逃过鬼门关,杨聆蝉瞬时脱力,几乎直接跌坐在地。他手忙脚乱地拉扯燕旗,还想说些歉意之语平息对方qíng绪,但燕旗只留给他肃杀一眼,而后拔起陌刀径自离去,徒留杨聆蝉呆立原地。

  xing命既保,人就空出心思多想。他们之间早有利害牵扯,诚如燕旗所言,起始便不该。他抱着侥幸心理自欺欺人地接近燕旗,心思费去许多,最后不过落得背影一个。他杨聆蝉何曾做过此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遇见燕旗后又是着了什么魔?

  未等杨聆蝉思索通透,已有按捺不住的下属前来道贺。杨聆蝉起初应付得勉qiáng,叙到后来还是被调动了qíng绪,毕竟十年苦心孤诣,一朝功毕,凌王登极之日,便是他封侯拜相、一展宏图之时。

  长夜将尽,汤日初升。曜尔古都,虎踞龙腾。旧历遽去,国号未更。且试看明日乾坤,谁翻覆云雨信手书新史成?

  8

  元殷二十八年冬,文宗崩,太子庆将继,东宫亲卫伺机叛乱,疑为平王母萧妃所使。时孝宗领禁军入内平乱,晚矣,庆身死。庆既死而无后,文宗三辞而群臣固请,乃登基,定年翌文,追庆称怀帝,又谪平阳王为庶,尽诛萧妃族。杨聆蝉,太子少师也,素有才名,上不问前嫌,拜太傅,迎之为相,入阁不旬月而朝野平,为一时佳话。

  金凤衔诏东极来,銮仪冕旒自登台,九章纹尔袍,四海为尔臣。huáng金墀下砌白骨,不论出处论胜负,叹正史寥寥数笔,堪向何处问当年?

  “不允。”政事堂内,谢载川胆战心惊地看着杨聆蝉掷出他递去的奏章,打散了原本摞好的奏本,引满堂侧目。

  新皇登基后游手好闲,将政事一应委于清洗置换后之官属,心甘qíng愿沦为一枚印章——这大概正中眼前人下怀。

  杨聆蝉,当朝中书令,开国郡公之后,皇帝的倚命太傅,他言传身教的先辈,现下正露出少见的焦躁之态。想起那人与宫变的种种牵连,谢载川不敢多问,只不动声色整理好奏本,恳切道:“范阳节度使滞留京中已久,守将请归边关,天经地义,如何驳得?”

  他知道没有这位大人找不出来的理由。杨聆蝉搁笔端坐于裱了儒门经典的巨大画框前,已然恢复平日从容,落落大方对上众人目光,和蔼笑问:“要他苍云军暂驻京中,供禁军观摩见习,如何?”

  虽是询问语调,口气中却全无商量余地。那笑容看得谢载川后背发凉,放眼中书省,无人敢出异议,只是不知他非要留下那位将军,是作何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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