塍寺撑着侧脸，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有几缕不听话的正好缠绕在了他白皙的手腕上。
“迷路的？”他打了个哈欠，没把眼前的孤魂放在眼里。
塍寺起身，原本一身朴素无华的睡衣随着他的动作，转眼间变成了一套华丽的和服。他的长发没有束起来，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他打量了眼周围，忍不住嘟囔道，“看来真是睡久了，我的神社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打了个响指，整间神社就好像焕然一新，变得干净起来，犹如神迹一般。只是塍寺这处神社在他沉睡期间，早就已经经历过多次的战乱，里面所有能值点钱的东西都被人搬空了，只剩下这破旧的外壳。
如今他虽然把神社变干净了，可内里破破烂烂的本质却没什么变化。
不过塍寺向来不是什么重身外之物的神明，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走出睡了百年的卧室，身后的孤魂不知道怎么也跟了上来。
塍寺并不在意，看在这只小魂魄能把他从沉睡当中唤醒的份上，他准许他走在他的身后。唔，如果他提要求想要知道下山的路，他也可以好心地指引他下去。
这里是住着他家的神山，不同于其他的山。
如果只是在山的外围绕一绕倒还好，可若是走到了被他画进了地盘的深山里，那么下场只能是一个。
迷路致死。
从古至今，在他的山里因为迷路而死亡的人类不胜枚举。有的是一直在原地打转力竭而亡，有的则是不幸碰到了山上的猛兽，死法各有不同。
有的时候，塍寺会难得有点兴趣，好心地给那些迷路的人们指引方向。
但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他就只是看着而已。
塍寺在走出神社的时候开始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山里……是不是有点过于安静了？
他指的不是知了、小鸟这些会一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小动物，而是从他作为诞生以来，就生活在他山上的妖怪们。
因为神明的存在，开了灵智的生物会格外喜好生活在靠近神明的地方。
塍寺的山上自然也不是个例外。
自他诞生直到他沉睡前，他山上大大小小的妖怪们都足够开一个大型运动联欢会了。然而现在山里却是静悄悄的，连一直小妖怪都看不到。
塍寺踱步到了神社前的一棵大树下，这里的树每一棵都粗壮得成年人的手臂合抱不下，年龄都是上了百岁的。他伸手在树上探了探，以前有只成了精的小松鼠在这里安了家的，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数百年的时间对他而言不过是睡了个午觉一样的轻松，然而对于生活在他山里的那些妖怪们却并非如此。
塍寺抿了抿嘴，有些说不清突然涌上他心头的那一点情绪是什么。
倏——
头顶上空气的震鸣让塍寺忍不住抬起头来，他眯了眯眼睛，盯上了在高空中飞翔的物件。
那是什么？一只……铁鸟？
“这是飞机。”身后的声音好像洞悉了塍寺内心的疑问一样，及时地出现。
“飞机？”塍寺听都没听过，“这是什么妖怪？”
快要被神明大人遗忘了的孤魂上前，解释道，“不是妖怪，一种交通工具。人们可以乘坐着它，自由地飞在天空当中。”
说话的一会儿工夫，塍寺头顶上的“大铁鸟”就已经飞远了。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晴空，活了千年的老古董神明，第一次有了种迷茫无措的感觉。
他印象里的人类……会飞吗？
第2章
塍寺盯着眼前的孤魂看了几秒钟：“你好像知道的挺多。”
“都是些现代社会的常识而已。”可能是发现了这位矜贵无比的男人的反差，孤魂的话中都藏着点不怎么明显的笑意，“您如果想知道的话，我都可以告诉给您。”
他知道眼前这位能独自沉睡在深山里的男人绝非什么普通人。
人死后，灵魂会像是一团虚无缥缈的能量体飘来飘去。然后随着时间的逝去，灵魂的能量也会一点一点地散去，到最后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
这个时候，也就是一个人真正死亡的瞬间。
孤魂发现自己死了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空中游荡了多久。
有了朦胧的意识之后，他又见过很多灵魂体消散的瞬间，他以为他未来也会是这样。然而奇怪的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不仅没有消散，生前的记忆反而有了要恢复的迹象。
只是那些记忆像是一个个被人刻意揉搓起来的线团，他根本无从下手去捋顺。
直到现在，孤魂能搞清楚的也就只有一些人类社会的生活常识而已。他甚至连自己生前的名字都还没从那些一团糟的记忆里提取出来。
他就这样，像一缕居无定所的风从东飘到西，又从南边游荡到了北边。
遇到塍寺纯属是一个意外。孤魂只是一如既往地被风吹了起来，准备吹到哪儿就是哪儿，却没想到在半途看到了这一间破旧不堪的神社。
出于好奇，孤魂飘进来看了看。
没想到神社里面还睡了一个人，那人醒了之后，只是随意地一点就把他从光球的形态变回了人体。
孤魂也是在那个时候想起来了自己生前的模样。
他见过像他现在这样有人类姿态的灵魂体，大多都跟在另外一人的后面，恭敬地这样叫道后者，“神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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