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几天后再说吧。说不定这位波拿来的少爷,不像其他的贵族那样,叫人厌烦。也不像外省的庸俗子弟一样浅薄。”
“那姐姐,你可就得了佳婿了。”
“黑发的小滑头,你住嘴吧。”
“干嘛叫我住嘴?姐姐,我在外求学这么多年,女子里,无论出身,你是第一等的好人儿。要是这位阔少爷真能在咱们这种地方看上个女子,眼睛又不瞎的话,那舍你其谁?”
挨了双胞胎姐姐的一记打,他才不再玩笑似的说话,去与母亲规规矩矩地告辞。
母亲揪着他不放:“我得准备舞会的行头,布尼尔,快点儿在上马车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别再跟这段时间似的,对着太太小姐们拿乔了。”
“妈妈,饶过我,我确实是一无所知。”布尼尔好一阵子才得以脱身。
马车上,灌满了一耳朵母亲絮叨的布尼尔想:
他那天确实没怎么注意庄园内部。毕竟,有贵人,愿意请他做一个医生的工作,这使得心灰意冷的他,燃起了一点热情。全幅心神都在这点热情上。
他唯一能稍微留神的,便是那座庄园里,那位阔少爷的三位朋友,包括受伤的那位,都是卓尔不群者,尤其是其中的金发男子与异族外貌的女子。
只是,他深知,不少贵人秉性古怪,时下,这些高贵者又有相当的特权。别看请人治病时客客气气,一旦惹恼了他们,便翻脸不认。
因而,他一点儿不敢多瞄。
更不敢向母亲姊妹多嘴,生怕他久居乡下,不知深浅,喜好炫耀的母亲和姊妹宣扬了出去,平白得罪了贵人。
车夫吆喝着鞭打瘦马,马车渐渐驶向高低深浅不一的烂泥小路。
他们进入了村庄的范围。
亨特先生把账本丢给小儿子,嘱咐大儿子:“好好教教弟弟,怎么算账。”
布尼尔说:“我在学校学过数学,爸爸。”
“什么‘数学’,和算账能是一回事?你懂个屁。”
杰夫给弟弟讲解接下来收账的过程,布尼尔却开始出神。
沿路进入村庄,村庄一如他当年离开家上学前的一样破烂,这么多年了,丝毫变化都没有。
烂泥路,多了几间茅草屋。
沟渠里到处是污物,刚下过雨,泥水坑一堆又一堆,苍蝇虫豸围着水坑嗡嗡地飞。
马一蹄子下去,皮毛上就溅了泥点。
“嚯!”马车夫住了鞭子,马蹄奋起,马车巅了一下。
“老爷,少爷,到了。”
这时候,杰夫也说:“就是这些了。”
布尼尔回过神,耳朵里到底也听进去了一些:“哥哥,怎么我家的土地多了这么多?”
杰夫指着村庄旁边,唯一一座正儿八经的小城堡,说:“从那家手里买的。”
“贵族的地?”
“当然。他们没有钱,我们有钱,他们当然得卖给我们。”
亨特先生下了马车,听到这里,补充了一句:“可是,这些王八蛋,卖给了我们,就应该是我们的。他们还摆着过去领主的样子拿乔,又向我们要定期租金,又行使狗屁的领主权,免税!”
亨特一家,本来是出身于这片村庄上的平民,受这位领主的统领。
从亨特先生的父亲,也就是布尼尔的祖父老亨特开始,世事开始动荡不安,老亨特趁机离开了村庄,靠货郎行当,攒下了一点家资。
随后,老亨特的儿子,亨特先生抓住了晚宴革命前后,贵族纷纷逃离领地的大好时机,返回祖籍,谋得了一批土地。
亨特先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说话剪短有力而粗暴,虽然从青年时期便家庭发迹了,却仍颇有外省乡下农民的那种火爆劲头,之前愣是把布尼尔从学校退了学是如此,现在破口大骂也是如此。
他指着那座小城堡,冷哼一声:“过去,他们是老爷。他们领着职务,开设法庭,处理我们领地上平民的纠纷,治理领地。可是,现在,他们被艾伦陛下免去了治理领地的职务了,不为领地做半点贡献了。却偏偏还享受着各种补贴,高高在上,免税,免服役,还要勒索我们定期租金,连开个舞会都一副瞧不上人的嘴脸,这些吸血虫!”
布尼尔有些好奇地问:“贵族及其附庸,被艾伦陛下免去了治理领地的职务,那现在是谁在管理村庄?”
他在学校埋头读书,只听过一些关于波拿的大消息,乡下的具体情况,不甚了解。
亨特先生答道:“布尼尔,你自己不会看吗?前面走来的那个红鼻子是谁?”
布尼尔看到村口有一座像样的房子,有一个红鼻子,穿一身皱巴巴绅士服装的中年男子正从房子里走出来。
杰夫告诉弟弟:“这就是现在村庄的管理者,叫做村务官。他是由市政官派下来的。”
“村务官是个什么职位?是贵族么?”
“我不知道。”杰夫说,“他们不是贵族老爷,和我们一样,是必须交税的平民出身。但是,他们在自己管辖的地方,有有着过去贵族治理领地的部分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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