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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_玄衣朱裳/扶他柠檬茶/千年一页/蓝底白花【完结】(54)

  他交出那份扣下的文书,就等同于告诉其他人默苍离拒绝重查。如果他想保住默苍离,就要承认自己僭越职权。九算重聚力量,哪怕不能查明当年之事,也必定要让人对默苍离的继位产生怀疑。其他学派不敢直接对上钜子,但齐力扳倒一名九算还是轻而易举的。

  没想到局面就此僵持。钜子不发话,任由弹劾雪花似的落下;换做其他人早就引咎辞职了,欲星移还是住在北宫里,一点表示都没有。

  矛头在第十五日转移,三名由默苍离扶持上位的长老直言钜子继位不正,包庇亲信,残害同门。

  巧的是,就在次日,又有一颗人头被带回了尚贤宫——派往道域的老四被杀,下手之人不明。

  钜子看着香几上的人头,神色淡淡的:我说过,他不去找一个死人,就不会变成死人。谁让他去找忘今焉,谁就是害死他的人。

  此次事发,直接惊动了整个墨家。九算再次损员,在最风口浪尖的时刻。杀人的应该是忘今焉,老大多疑,纵然老四原是羽国那边的人,他也不会留下活口,让人将自己的藏身之地泄露出去。让老四去找人的应该是老五。玄之玄和忘今焉走得更近,甚至知道那人此时的藏身处,但是这情报并没有和其他人共享。

  忘今焉的生死下落是个未知数,就好像黑色的海水下也许有鲨鱼,也许没有,那么要肯定鲨鱼是否存在的方法,就是投一条鱼饵。老四就是那枚鱼饵,默苍离将它搁在那里,任由老五去用。

  因为老四的死,这半个月来对钜子和欲星移逼压的力量顷刻间小了。还有一事,便是羽国雁王突发重疾,老五不得不分身两边。谁都知道这件事情谁是同谋,再逼压下去,连自己都会被卷入漩涡之中。

  竹簧中的明珠湖内,长出了一片碗莲。原不是这时节的花,却晚开了一季。他很久没到贴水桥上走动了,今晚无事,就过去看看。以往夜里偶尔能听见琵琶声,现在弹琵琶的人不在了,未免寂寥。

  他唤侍候人过来。这些人都是一起长大的,也一起随他离开了海境。欲星移也就想泡茶闲话一会,或是摆弄摆弄琴弦。众人皆在,可惜少了一个人,送凝珠回海境了。

  “去得好快。”他打开茶叶罐,亲自挑茶,“不是说后天才出发吗。”

  侍候人说,“他觉得最近不太平,就早些出发了。”

  “……‘他觉得’?”

  “他出发前未同公子报备么?”

  欲星移眉头皱着,觉察到不对。这个人是自作主张出发的,甚至没有和自己说一句。

  那人走了并不算久。他命人循着痕迹去找,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个人被其他人带回了北宫。像是知道辩解无用,他没有说一句话。

  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凝珠和许多文书。这些文书都是北宫书房中的墨家书文,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但却能证明欲星移的九算身份。

  “你想把这些带回去?”欲星移望着这个跪在堂前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文书。默苍离随后也到了,倒是没问什么,只是坐在旁边看。

  幕后是否有主使,谁是主使,为何背弃主人……无论问什么,这侍候人都不再回答,不到一刻的时间里,看守他的人稍有放松,这人便触柱自尽了。

  身边的侍候人中,只有这人是鲛人一族的。鲛人内部也分三六九等,他出身很好,虽然不及欲星移这般显贵。外部的收买极难,只有一点,那就是他希望推行的变革。

  鲛人不会赞同那场变革,甚至不惜以血的代价,提前将欲星移的九算身份告知海境。

  而鲛人之外的呢?在他身边的侍候人,除了鲛人,皆是下等贵族的宝躯之子。变革中,宝躯一族的利益受到的冲击同样不会太小——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欲星移看向了那人。默苍离摇了摇头,只留下一句话。

  “——你自己带来的人,自己看着办。”

  庭院中,月色落在那具尸体上。鲛人死后,尸身也恢复鱼尾,鳞片黯淡无光。他找来墨家的侍卫,让人以失足坠楼的理由带去厚葬;鳞族的侍候人依然还在庭院中,诚惶诚恐。

  欲星移让他们入内,不知谈了什么。过了片刻,那人见他走进书房,神色一如既往。

  “料理完了?”

  欲星移点头,“我让他们所有人带上凝珠,一起回海境了。这两天,我会重新选些侍候人。”

  “我以为你会动手。”

  “连他们都信不过,将来如何让别人信我。泄密的后果也并非无法承受,让他们回去,总比留在这里要好。”

  他坐下,手上还拿着一杯茶。茶水凉了,连带茶香也显得苦涩。窗外月色清明,合著秋夜白梨花,无声无息地落了。

  欲星移忽然说,遇到这种事,你会如何?

  默苍离说,杀之以绝后患。

  欲星移问,如果那些人中有我呢?

  他手中的笔微微顿了,却继续写了下去,什么都不再说。。

  “如果真的有我呢?”他按住了默苍离执笔的手,月色映入鲛人剔透的双目,明亮好看,“出去走走吧——今晚的月色梨花都很好。老四离开前,把他的琵琶留在我这了。就当是……最后送他一程。”

  幕四十五

  北宫内,白梨花如雪云似的开着,落得一地霜雪。他抱着那把镶紫檀木琵琶,一路走来,琴弦落满白花。

  欲星移坐一地白花,随手拨弄琴弦。他不善琵琶,倒是那人,一直没说什么话,此刻却将琵琶抱了去,弹了半曲关山。

  若今日我没让人追他回来,是否就如你所愿?他问:我忽然让众人小聚饮茶,这件事情,你是算不到的。

  默苍离说,你不是说过,要自由心证。

  欲星移说,这次,我要诛心之论。

  那就不必再说。

  死去的鲛人如何能将变革知晓得如此详细,甚至知道带走什么文书,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不必什么自由心证,这些疑点加上默苍离的反应,足以说明幕后指使是谁。

  琵琶被放下,白梨花浅浅覆在琴上。面前的这个人仿佛乍然陌生,却又似乎比什么时候都要鲜活;欲星移看到了某种失控,尽管只有短短刹那,但是这一刹那的默苍离,彻底地随心所欲。

  如同最严密的压抑,压抑了那么多年,压抑了那么多曾经鲜活的感情,无色的世界里只余最后的水蓝之梦,为了留住这个梦,压抑的力量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裂痕。这裂痕疯狂地在扩大又被疯狂地闭合,什么痕迹都不再留下。当这一刹那过去后,这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压抑住了所有的疯狂。

  还会有下一次的失控吗?那个属于人的默苍离,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渴求,希望爱的人永留,希望恨的人皆死……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失控后,又被另一个怪物压制住了。怪物告诉他,没有什么恨的人或是爱的人,所有的人,你要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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