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预见遥远绿洲那些我和陆渊一起见过面的人看我的眼神了。
军爷又啃了一口饼：“怎么了？”
“你……把我放在这里……就好，”我长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说出来，“我自己可以……回家。”
“就你？”军爷瞪了我一眼，“逞什么强。就算你不想回家我也可以在绿洲找个医生给你看看病，然后你爱去哪去哪。”
“不……”我很坚定。
“啧，要不是不想我好不容易救个人还死了，谁管你去哪。”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我面前，“我说丫头你怎么这么犟，唐门要是都是你这样的人么？”
而我在他说完一长段之后终于艰难地吐出了剩下的三个字：“……去绿洲。”
“那走吧！”他吹了一口口哨，忽然停了下来，“等等，你是说……不去绿洲？”
“对……”
“早说嘛！”他表情轻松了一些。
你倒是给机会让我早说啊！
“你这是在绿洲有仇人？”他问。
“差……不多……”
“啧，有点麻烦，”军爷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又从腰间拿下一个水囊，“对了，你叫什么？我叫……石家庄赵子龙。”
这名字是个什么鬼啊？说常山赵子龙就常山赵子龙啊，石家庄是个多么有穿越感的名字！
他喝着水，我慢慢回答：“唐……柠……溪。”
然后他嘴里的水就喷到了我的身上：“啥！？是唐门的唐柠檬的柠溪水的溪？”
“是……怎么……了？”
“就你这病歪歪的样子，你是那个长空令的唐柠溪？不像啊。”他来回打量着我。
长空令！
我一不小心把我正在被通缉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我是应该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吗？
臣妾做不到啊！
我发现自己头脑一晕乎说话就不经思考。
我特别后悔我如此实诚地告诉了对方名字。
千机匣不知道在哪里，全身都没力气。
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智商……好像……不太……够用……啊！
这时候也许应该默默念神行千里试试能不能逃走？我的头脑中飞快地转着。
军爷盯着我，从怀里掏出一页皱巴巴的纸，在我的脸和纸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很多眼，然后把纸往地下一拍。
“我说，你真是那个唐柠溪？”
我十分坚定：“不不不，我是那个奚落的奚，没带三点水。”
他咧嘴笑道：“丫头，挺上道啊！”
我勉强地勾起一个微笑。
他说：“长空令上面关于你的相貌只发布了一张脸，应该是你主人只有一个捏脸。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换了一张脸的。”
“那就，当我没发现好了，”他笑道，“好不容易救了个病歪歪的丫头，怪可惜的。”
我长舒一口气。
“多谢……！”
“但是你身体这么虚弱到处跑也不是办法，”他皱眉，“有去处吗？”
“我……准备……去恶人谷。”我回答。
“啧，那里可是强者为尊，就你这样的，连渣都不会剩。”
但是我没想那么多啊，躲长空令不去恶人谷还能去哪！
“那……怎么……办……”
“你是怎么做到被通缉那么长时间还活到现在的！”他耸肩，“你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呗，长空令下的人多着呢，先躲一段时间，等风头不那么紧的时候再出来。还要祈祷一下你主人最近不要上线。”
我很不愿意承认，活到现在是因为有陆渊。
但该死的被通缉也是因为他。
上线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我不找代练，亲友也基本都A了，不会有谁再想不开忽然上一下我的号。
我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我的脸，却因为没有力气而停了下来。
“能不能给我……一碗粥……我喝完就自己走……”
军爷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好吧，我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你小心些。”
以前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陆渊喂我喝粥，我也习惯了。
没有他的时候我发现其实自己缓一缓就行，哪有那么虚弱。
可以拿起勺子，一点点把粥塞进嘴里。
就算很慢，也很难。
你看啊，不自觉的在熟悉的人之前的软弱，其实是不需要的。
石家庄赵子龙虽然名字有点奇怪，但是人确实不错。
他从绿洲那里帮我买了一件斗篷，我恢复了一点体力，就和他告别，裹着斗篷往南边传送光圈的方向走。
明教的风景总让我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
换个地方躲。
我从来没有明白过陆渊想要做什么。
就算我一个人裹紧了斗篷，深深浅浅地走在月光下的大漠里，却仿若一切如初，只要我喊一声，就会有一个人从暗尘弥散之中显形，朝我伸出双手。
那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
当我在镜子里发现我脸不对的时候，我才猛然发觉，或许唐柠溪的数据，和我能不能回家并没有关系。
陆渊做的，是换掉了那本数据。
现在数据所展现出来的脸，是我的脸。
——我是说，我现实的脸。
就算是这样，我依旧要离开。
就算陆渊没有毁掉我回家的路，他也绝对不会让我顺利地找到它。
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可以走下去。
前面是龙门荒漠。
过昆仑走到马嵬驿，我还是想回到唐门附近的丛山峻岭之中。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有情怀的人。
但我好像确实，是一个有情怀的人。
情怀是褒义词，真的。
我没敢走大路，一直走在地图之外。
在剑三地图和地图之间，有很多在游戏里不可能进入的领域。
我走了三五天，中间晕了一次，不过提前找了一个山洞的角落还准备了一袋水和一点食物放在旁边，所以没出什么问题。
不过我知道，我每一次晕倒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
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
但是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意识到，我要做点什么。
而不是一天一天，坐以待毙。
到达唐门的时候我低着头再一次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唐家堡的大门那条路上有很多灯，我在雨中慢吞吞地走着。
可惜这次去唐门不能看看师父师姐他们了。
我站在唐家集的杂货铺面前，开口：“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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