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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阿多尼斯的烦恼_放鸽子【完结】(19)

  他想仔细看一眼那美貌得连母神都自愧不如的植物神,可惜离得太远,角度又太刁钻,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兴味索然地评价:“不愧是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冥王,连落入qíng网的表现也是这般乏味无趣,让人难以忍受。”

  居然连与恋人在一起的宝贵时光都làng费在一本正经地坐在树下,怀揣散发着讨厌气味的亡魂球。

  对于哈迪斯是否真爱上了阿多尼斯这点,阿芙洛狄特并不苟同:“他若被爱qíng悄悄青睐,便是对我们权柄的轻蔑。瞧他的背上!那是向亡魂挥舞的血腥宝剑,他踏过的土地遍布枯冷尸骸,飘扬的旗帜浸满死亡气息。爱会让人兴高采烈,变得仁慈,而不会扇起——呀!”

  她眼睛忽地一亮,未说完的话被忘了个一gān二净,上身qíng不自禁地前倾些许,好将那暂时要分开的两人更看个仔细。

  瞅着她迫不及待,厄洛斯撇撇嘴,gān脆将弓箭从那柔弱无骨的手上抽了回来,省得它受到冤屈,没了用武之地:“请容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阿芙洛狄特欣然允诺,一边准备着飞速降落到阿多尼斯面前,一边不忘叮咛:“金箭,金箭!再多的才谋与清晰的神智也要沦陷在迷失的浓雾里,叫那唤来甜蜜开场幕的铃响,把心心念念的虚无化为眼前可以触及的两qíng相悦。”

  说来尴尬,她平日见阿多尼斯用起半人高的弓箭都轻巧灵活得如臂使指,便以为爱子这比那小上许多的弓弦会简单许多,不料她连拉满都无法做到,更别提瞄准了。

  “若是这弓弦还像以往一样听我的话,便会叫你得偿夙愿,不需我太费力气。”

  厄洛斯随口应着,神qíng肃穆,以拳头大的膝稳稳地抵着弓底,一眼眯着,很快就对准了那穿着黑袍的高大男子的后心——从母神的前qíng人阿瑞斯的魁梧体格来看,那纤弱的显然不可能是被青睐的新宠。

  因着母神对此的重视程度,他唯恐效果不够,或者不幸偏移了没能命中,这次甚至一口气架了三根,皆都对准了那袭漆黑的斗篷。

  呼。

  这还是一贯以玩乐心qíng来对待职责的他首次这么郑重其事,紧张地轻喘口气,旋即再不迟疑,利索地撤去了固定着绷紧到极致的弦上的力道,任它们‘嗖’地发出破空的厉响,齐刷刷地往目标she去。

  能随心所yù地cao控爱qíng的厄洛斯,他的箭是世上最软弱无力的,因它对神祗、甚至是凡人都无法造成一星半点的实质伤害。

  可他的金箭与铅箭同时又是最无坚不摧的利器,哪怕qiáng大如神王都逃不过穿透的追击,那看似渺小的力量会破开防御,叫其形同虚设,直击心脏。

  “啊呀!”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方才还满心期待的阿芙洛狄特的脸色转为惊骇,像被掐着嗓子似的,尖尖地叫了出声。

  等厄洛斯从母神恐慌的神色里发现不妥,心里咯噔一下,从而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地she错了对象时,已经太晚了——

  三根神出鬼没的金箭无一错漏地扎进了哈迪斯的后心。

  这一幕很是触目惊心,坐在树下保管灵魂球、等身为死神的达拿都斯来取的阿多尼斯都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

  “陛下?”

  他的语调里比担心更多的是困惑。

  永生的神祗的ròu体比最凝炼的铁还要qiáng悍,普罗米修斯被镣铐锁住,被迫让雄鹰日日啄食脏器也qiáng健如昔,更何况是神力能与诸神之王相提并论的冥王。

  哈迪斯皱了皱眉,很是厌恶地反手将它们一并拔出,信手揉成了金灿灿的一团,丢在一边。

  阿多尼斯不禁莞尔。

  不只是对金箭的主人略有耳闻的缘故,他对冥王那八风不动的xing格有着颇深刻的认知,知晓唯一能叫对方反感到流露出些微嫌恶之色的,恐怕也只有风流成xing、轻浮放dàng的奥林匹斯诸神了。

  被冥府之主那双冰冷彻骨、却清明得不可思议的绿眸锁定的同时,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冲来,不过是饱受母神爱宠、地位才显得超然的中阶神的厄洛斯当场与阿芙洛狄特一起被压得四肢发颤,冷汗如瀑。

  可这都比不过他内心承受的震撼和不解。

  “怎么可能,”厄洛斯牙齿打颤,连声音也变得含糊:“就算是冥王,不,就算是神王也没有不受影响的!”

  冥王自然不会理睬这个问题。

  作为冒犯他的奖赏,浩瀚如海的神力带着死亡的绝望气息,几乎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一瞬就捕获了试图带着爱子逃走的阿芙洛狄特,将这对玩弄爱qíng的伎俩于指掌之间的母子禁锢在神力形成的牢笼里。

  猎物转眼成了猎人,原本的猎人躺在了囚笼里,抖瑟如祭坛上待宰的羔羊。

  哈迪斯眼底无波无澜,看向神qíng恍惚的小爱神,忽然说:“你的目标不是我。”

  偏低的声线透着如履薄冰的yīn寒,厄洛斯慌乱下却没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危险,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承认:“头戴暗金王冠的冥府至尊啊,我无意冒犯——啊啊啊啊啊!!!!”

  左侧身体传来的痛楚撕心裂肺,足令娇生惯养的小爱神疼得当场昏死过去。

  ——方才负责张弓搭弦的右胳膊,竟然被无qíng的暗暝神力给硬生生地扯掉了。

  第十九章

  起初的震惊后,阿芙洛狄特已经明白了哈迪斯会不受金箭影响的原因,却因此感到更加震惊。

  若是心中空虚、对美人来者不拒,便会被轻易蛊惑;若是已怀爱qíng,即便是尚在萌芽的幼小,金箭也无力gān预它神圣的轨迹。

  浅薄的一时迷恋,永远无法覆盖恒久的爱恋。

  无论如何——事qíng的发展已经远远地脱离了她的控制。

  厄洛斯绝不是第一次恶作剧,此次付出的代价却是最惨重的——被粗bào扯裂的筋ròu处不断涌出了血液,叫大块大块的洁白云朵都被渲染成了刺眼的猩红,镶在灰灰沉沉的天空上,犹如司掌晚霞的赫斯珀瑞斯颊上淌落的冰冷泪珠。

  失去了生命力的胳膊掉落在泥泞的地面上,覆着薄茧的指头还微不可见地抽搐着,淌落一地的血蕴含着属于中阶神的jīng纯力量,也让它渐渐从柔软变得僵硬。

  在阿多尼斯的默许下,因被身旁的大树夺走养分而郁郁寡欢的莠糙不再小心试探,而心安理得地将其视作最可口的口粮,贪婪吮吸。

  “啊……啊啊啊……”

  断臂那白森森的骨骼bào露出来,阿芙洛狄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是被乌云夺走了亮彩的星辰,一瞬不瞬地瞪着它,胸口一抽一抽地疼,像被人用钝钝的银制餐刀野蛮地剜了几下。

  眼睁睁地看着自诞生以来就被她揽在怀中,疼宠无比的爱子承受这么剧烈的痛苦,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阿芙洛狄特大张着嘴,想尖声大叫,却根本没法发出任何声音,差点没跟着一起昏了过去。

  想要的得不到,已有的还失去了。

  从没有向此刻一般深深地渴望着qíng人阿瑞斯qiáng健臂膀的庇护,在玩弄爱qíng的手段上得心应手的她,首次为一时的鲁莽悔断了肝肠。

  更叫她为之锥心泣血的事还在后头——神体的修复速度极快,哪怕是在厄洛斯神志不清的qíng况下,被蛮力撕扯造成的创口处仍旧开始了新胳膊的再生。只是那冷酷无qíng的施bào者,对她的苦苦哀求和小爱神惨白的脸色视若无睹,竟要故技重施,将完好如初的手臂活活地再扯下来一次!

  “哈迪斯!”阿芙洛狄特目眦yù裂,不顾一切地咒骂:“你的发丝抹着蛇毒,这象征着灾戾的bào君,羞rǔ庙堂的狂徒,只知奴役柔弱的狠心凶犯,无人乐见的鬼祟yīn寒!你今日是犯了疯病,肆无忌惮地加害一个无心冒犯君王的弱儿,这绝非光荣,却是恃qiáng凌弱的耻rǔ。欺我孤苦无告的可憎者日后定会被此时遭藐视的受害者报复!闪电火的主人必将手握权杖,让公正屹立,击碎你的盾牌,带着那无可救药的殿堂的主宰,尝着败绩的苦涩悲戚地躺回最不被光明眷恋的坟墓,有你亲至的地方,永生永世不得欢愉!”

  哪管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哈迪斯丝毫不受影响,仍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很耐心地等神体修复完毕,旋即无动于衷地再扯下了厄洛斯新长好的手臂,任昏迷的他被活活痛醒,惨烈地嘶喊一声后,再度晕了过去。

  “公正?”阿多尼斯原本只是静静地站在哈迪斯身后,听了这针对冥王的攻击语句后,忆起被bī得走投无路而不得不投入冥府的困境,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哪里可见踪影,何处可觅形迹?”

  他微带嘲意地弯着唇角,神力恰到好处地托起轻盈的躯体,比爱慕他的chūn风还要细致周到,不疾不徐地送他到美神面前。

  jīng致的鼻尖对上汗涔涔的秀气鼻梁,莹澈无澜的黑眸对上因激怒而泛起血丝、充斥着复杂感qíng的蓝眼。

  阿芙洛狄特咬了咬唇,忌惮又怨愤地瞪了眼专注地盯着厄洛斯伤口的冥王,喃喃道:“阿多尼斯。”

  这是初次在称呼他名字时,没有带上一贯的旖旎和甜腻。

  却不是因着不再垂涎,而是她意识到如今的阿多尼斯在酷严的冥王心中有着不小的分量了,顿时想起了一件旧事,感到万分的心虚和恐惧。

  ——但没有愧疚。

  在阿多尼斯表qíng匮乏的面庞上,她窥不得一丝一毫的端倪,不知他是否已经从冥王处得知了身世,便也不知贸贸然地求qíng会否成为无用功。

  最初是独享美的尊荣的阿芙洛狄特不悦密拉被其父誉为美艳无双,便用神力将蓓蕾纯净的心智蒙蔽,叫公主不顾一切地迷恋上了亲生父亲,从此饱受不伦的折磨。无辜被毒虫咬破,蛮横的藤蔓缠死了尚幼的树苗,美貌被这份不得圆满的诡秘痴迷消损,叫她日以继夜地痛苦垂泪。

  当值得维护的天伦最终逃不过被金箭的惑力沾污的命运,孝顺的厄利戈涅在天上不忍地闭上了眼,免得要见证一场品质败坏的缠绵。bào怒的国王气急要将诱惑自己的可憎女儿杀害,孕育着罪孽之子的密拉唯有仓促出逃。漫长的流làng蹉跎了她的美丽,叫chuī弹可破的雪肤变得比老妪的还粗糙,叫树皮都能在她面前骄傲;也磨灭了她的生志,她痛恨自己的鬼迷心窍,悔不当初;她还为孤苦伶仃的渺茫未来心碎不已,在地上抠挖出道道血痕。

  她深刻地忏悔着,舔着地上脏污的泥土,请求慈悲。而一位心怀怜悯的神明悄悄地将不幸的她化为一棵没药树,来躲避父亲的追杀。

  待到寻来的国王震怒的箭将凄苦的没药树she至爆裂,被困腹中的阿多尼斯才寻到了出路,而他懵懂无知的诞生,也象征着受尽灾苦的母亲获得解脱,香消玉殒。

  ——当这一切发生时,阿芙洛狄特正无忧无虑地浮在一朵柔净的云上,揽着咯咯发笑的厄洛斯,偎依在体贴的qíng人阿瑞斯的怀抱里,欣赏这一出由她亲手酿成的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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