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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阿多尼斯的烦恼_放鸽子【完结】(23)

  “植物神?阿多尼斯?”阿波罗对这略有耳闻,又隐约从这沉沉的语调里听出了幸灾乐祸,只是不管他再怎么追问,撇下这句似是预言、似是自嘲又似是诅咒的话语后,普罗米修斯都是一副双目紧闭的忍耐模样,一言不发。

  这却叫他那原本定下的决心似湖面随涟漪摇曳的叶片,念头又多如被塞满了豆子而显得拥挤不堪的布袋,彻底犯了难。

  普罗米修斯与他并无冤仇,自然不会无得放矢,去往冥地的此行势必充满艰险阻难。

  然而若是不去,跟阿瑞斯做下的赌注也将被单方面地作废,意味着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沦为笑柄。

  在一番激烈的利弊权衡后,这位容貌英俊得比他所执掌的阳光还要叫仙女们心花怒放的光明神舒展了紧皱的眉头,选择划去理智,毅然调转方向往地底去了——

  比起只是可能丢掉的xing命,还是绝对会丢掉的颜面更让他难以忍受。

  阿多尼斯被迫咽下了六颗冥石榴籽,也就是在一年的一半时间中,他都必须在冥王哈迪斯的辖地里。

  至于那个来得匪夷所思的亲吻,倒是次要,尤其是思及这加诸于身上的束缚后,完全没被他放在心上了。

  自知实力不济,他一方面被疑惑困扰着,一方面不得不隐忍着仿佛随时要喷薄而出的怒意,侧过眼去看恢复了少言状态的冥王。

  哈迪斯一袭不变的黑袍猎猎随风,因不经日晒而显得苍白的皮肤上隐隐透着血管的蓝色,若他面部线条是被人刻画而出的,那一定是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刻刀,这才叫轮廓冷硬得如雕如塑。威风凛凛地驾着马车,眼底黯无星月,又似深渊般的死寂,安安静静地倒映着远处灰色的金穗花。

  为了加快速度,竟是罕有地喊出了这四匹骏马的名字以作催促——

  “一、二、三、四。”

  阿多尼斯:“……”

  被呼喊了名字的黑马感动得热泪盈眶,咴咴叫着跑得越发卖力,哼哧哼哧地喷着白雾,背后那巨大的车轮掀起了烟尘滚滚,漆黑的马车势不可挡地穿过了空旷辽阔的金穗花海,疾畅地驶向最恢弘雄伟、巍峨壮丽的宫殿。

  金穗花们费劲地抬着沉甸甸的下巴,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目送冥王的座驾远去,若不是那上头坐着的另一人散发出的气息是如此熟悉亲切,它们怕是会以为是哪位恶劣的神祗变化成了阿多尼斯的模样。

  长久以来的思念竟以这种方式得到排遣!

  它们半是骄傲半是失落地想着,焕发美丽光辉的珠宝一旦被qiáng大的陛下独占,怕是再没有趁他漫步在它们之中时寻找亲昵的机会了。

  达拿都斯与他的兄弟修普诺斯也没有错过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面面相觑后,达拿都斯率先说:“这可真是——”

  “请慎言。”修普诺斯温和地打断了他:“这是陛下的选择。”

  “该死的爱qíng,来得半点道理也没,偏偏还会殃及所有。”一旦开始想象从来都只瘫着脸的陛下坠入爱河的场景,达拿都斯就觉得头皮发麻,扯了扯嘴角:“确定不是阿芙洛狄特的yīn谋?”

  修普诺斯毫不犹豫地否认:“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英明吗?”

  达拿都斯悻悻地嘀咕:“我只是质疑自己的脑袋到底清不清醒。”

  修普诺斯微微一笑:“这也没什么不好的,陛下看得始终比你更长远和清楚。”

  叫他们接下来更难以理解的是,冥王没有将植物神直接带回主殿,而是一路来到了爱丽舍。

  “陛下,”阿多尼斯这才找到机会开口,舍弃了繁冗地问:“为什么?”

  他始终难以相信冥王会是神王那般轻易为色所迷的昏聩,倒不如说是另有原因。

  哈迪斯缓缓地转过头来,神qíng高深莫测。

  阿多尼斯无所畏惧,一双如玛瑙般溢满华彩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似冰晶般充斥着棱锐的目光。

  不料冥王率先错开了眼,俯着身,极其自然地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塞进位于爱丽舍最中心处的小屋里。

  阿多尼斯颇láng狈地站稳,恼怒道:“陛下难道还要囚禁我吗?!”

  哈迪斯:“嗯。”

  他承认得这么慡快而坦dàng,反而叫未料到的阿多尼斯一时哑口无言。

  哈迪斯沉默片刻,又问:“愿不愿意永远留下来?”

  阿多尼斯反shexing地回道:“当然不。”

  正如神王之前引做借口的那般,他诞生在莎孚,最后自然也该回归那里。这不单纯是归属感的作祟,他越靠近那神圣的力量源泉,在cao纵神力上便越得心应手。

  虽然不是目前,但神祗是永生不死、青chūn不老的,等这场轩然大波彻底过去,他也还清了冥王赐他神格提升的恩qíng,便能静静地回到初始的地方。

  “我同时也支配地下的一切财富。”哈迪斯说完观察了下阿多尼斯的面部表qíng,见丝毫没有变化,便又认真地想了想,转为诱惑道:“可以给你冥后神格。”

  明明在措辞上已经足够简明扼要,阿多尼斯仍然濒临心力jiāo瘁:“我不需要——况且冥后怎么可能是男xing!”

  哈迪斯平淡道:“无需在意无关紧要的。”

  阿多尼斯头疼yù裂:“但我非常介意。”

  他已经无心去追究冥王到底是怎么萌生这耸人听闻的想法的了,只想尽快打消掉这个荒谬至极的可笑念头。

  哈迪斯不耐地想了想,继续许诺:“还可以把赫尔墨斯jiāo给你处置。”

  阿多尼斯无可奈何:“我跟他之间的仇怨并不深刻。”

  要计较对方要帮宙斯拐走他的话,还得算上从阿芙洛狄特手里助他逃脱的那一次,足够功过相抵了。

  哈迪斯不赞同地蹙了蹙眉。

  阿多尼斯徐徐地吐了口气,甚至还克制着笑了一下,说:“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请陛下放我出去吧。”

  尽管日理万机的冥王陛下会降尊纡贵地来捉弄他——这个猜测乍听起来有多么不切实际,都比不上对方是真心想让他做冥后的惊悚。

  “唔。”

  哈迪斯含糊地应了声,退后一步,可是不待松了口气的阿多尼斯跟上,径直驱使神力重重地封上了门。

  阿多尼斯:“……”

  紧接着,隔着厚重的大门传来了冥王的声音。语调仍是那亘古不变的平乏淡定,这回难得地添了几分宽宏大度。

  “快点想通。”

  ——要是一直不同意的话,就永远别想出来了。

  第二十四章

  将阿多尼斯关进了爱丽舍的小屋后,哈迪斯面无表qíng地回到了主殿,并召来了达拿都斯和修普诺斯。

  鲜少会同时接到冥王的传唤,达拿都斯忍不住看了眼自己一派淡定的弟兄:“你觉得会是何事?”

  修普诺斯温和一笑:“我只知道要是再不准备前去,你就会有事了。”

  达拿都斯:“……”

  双子神恭恭敬敬地在下面等待差遣,高坐于宝座上的冥王神qíng深沉,一如既往地思绪莫测,其实是正难得地犯着犹豫。

  ——尽管面上丝毫不显,初次热qíng的求爱却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产生些微的挫败感总是难以避免的。

  他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中的羽毛笔,似是在慎重地斟酌着什么,最后在他们难掩探究的目光中缓缓地说:“把赫尔墨斯给他。”

  这个‘他’到底是谁,根本无需多问,修普诺斯瞬间应承,达拿都斯却吃了一惊:“陛下!”

  他难以理解这决定:于公,赫尔墨斯是奥林匹斯系的主神,不说仅为中阶的阿多尼斯无法真正伤害到他,却完全可以被巧舌如簧的骗子之神以花言巧语蒙骗,从而放他出去。

  遭此奇耻大rǔ的神使,极可能会就此心怀怨愤、伺机报复冥土,也可能就这么毫发无损地回归神王身畔;于私的话……对觊觎植物神的窃贼宽宏大度可不是理智的做法。

  哈迪斯不甚在意地瞥了他一眼,睡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到氛围的气压是前所未有的低,低沉的语调里除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难以忽视的危险。

  “有问题?”

  腹中有着千言万语的达拿都斯正要劝上几句,察觉到不妥的修普诺斯便不着痕迹地拽了拽他,他唯有把话硬生生地咽下,颔首领命退出了。

  哈迪斯重新埋首案前,只是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脑海竟然空白到一个字都没写下来,倒是在公文上画了片惟妙惟肖的叶子。

  “……”

  他索xing耐心十足地给它多添几笔,叫这变成象征漂亮植物神的侧金盏花,才心满意足地将它销毁。

  “瞧吧,我就说动听的乐章总埋藏yín媒,连整齐有序的骨牌都能轻松拨乱!”

  赫尔墨斯被冥王囚禁在邻近塔尔塔洛斯的地界,在赶往过去的途中,达拿都斯既是不解,又是不忿地将自己的想法都说给了方才阻止他的睡神:“爱qíng!理xing!这是矛与盾,不可共存的此生大敌。前者是地面上提着花篮在花卉间穿行的少女会去庙宇祈求的无用东西,那是被鹞鸟般对祭品虎视眈眈的阿芙洛狄特掌握在手中的玩偶,那是似高悬天上的月亮般看着明亮、碰触起来却冰冷无qíng的无用点缀,唯有后者才值得被尊敬遵从,那是维护帝王尊严的可贵品质。”

  “停止你的无病呻吟吧。”修普诺斯淡淡道:“你我皆是你口中那错乱的爱qíng的产物。在你自作多qíng的担忧前,陛下远比你深思熟虑,纵使再厌恶奥林匹斯,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将得到神王承认的主神抹杀,既然早晚要归还,比起亲口向至今都还在装聋作哑的那位讨要代价,倒不如赠给心仪的对象。”

  他说得比较委婉含蓄,但足够说服死神,达拿都斯听了这解释后,只是不满地自鼻腔里喷了口气,勉qiáng认可了。

  “你是不是忘了,”倒是睡神笑着又补了句:“陛下根本就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

  死神一脸麻木地拎起关押着毛茸茸的雏jī的笼子,夸张地甩了几下。

  在一贯给人以yīn森冰冷印象的冥土,美丽祥和的爱丽舍无疑是受到憧憬与向往的存在,只是当双子神带着赫尔墨斯赶到时,呈现于眼前的一切已经叫再熟悉此地的人都完全分辨不出bào动般疯长的植物园的原来面目,连半个原住民的影子也没,连声音都要被活活吞噬的幽深恐怖,更遑论那被张牙舞爪的藤蔓重重护卫的庞大核心。

  达拿都斯瞠目结舌:“我是不是该说不愧是植物神——这是要变成第二个塔尔塔洛斯?”

  修普诺斯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一向对陛下无比拥戴、乃至决定也无条件地依从,现在便只是保持沉默,不再深思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驯良的绿糙大约是对植物神的愤怒感同身受,锋利的叶缘如矫勇骑士手中握着的长剑刃口;椴木不复柔软,秃净的枝木密密麻麻地投she出来,像是构建囚笼的灰色栏杆;顶阔叶茂的梧桐须毛翻卷的藤反常地攀到了比以往的橡木还高的位置,上面悬吊的一颗颗深紫的果实却比人的脑袋还要饱满巨硕,在幽暗的光线下愈发的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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