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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阿多尼斯的烦恼_放鸽子【完结】(51)

  “果实?”原先只是微笑地听着的阿多尼斯怔住了,不由得重复了一次,下意识地在周围寻觅着熟悉的镜面,它却早已不翼而飞。

  它正是他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从房内缺失的物件。

  不过,因目前是他的背脊紧贴在对方怀中的姿势,他能清楚地感觉哈迪斯浑身都绷直了一瞬,这下便连镜子都不用找了,直接摸了摸发顶,不出意外地碰到了娇嫩的植株,深吸了口气:“哈迪斯。”

  冥王一脸严肃地看着门口,就是不看他。

  阿多尼斯也不在意,淡笑不知何时隐没了,十分平静地问:“这就是你想瞒着我的事吗?”

  冥王默了默:“嗯。”

  冥后却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勃然大怒,只无奈地抿了抿唇道:“陛下,请你先放开我吧。”

  环住他的力道虽接下来有所减轻,冥王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将不qíng愿表露得明白而执拗,阿多尼斯仍旧不由分说地掰开了那桎梏住自己的臂弯,紧接着的反应却与哈迪斯所预想的完全不同,非但没有拂袖而去,还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紧紧地回抱住面无表qíng且毫无自觉地散发着低气压的冥王。

  他不再装出qiáng忍不悦的模样,而是忍俊不禁道:“你若不肯放开,我又怎么才能抱住你,与你一同庆祝这个好消息呢?”

  第六十四章

  qíng浓者日日焕发jīng神采气,失意者晚晚被锥心痛苦噬咬。

  由洁白玉石铸成的殿堂富丽堂皇,身形窈窕的美貌侍女频频出入。内殿深处的卧榻上,常与可心qíng人嬉戏解闷的宫殿之主横陈着丰腴莹润的躯体,只裹着薄纱的腰间系着助她攻无不克的金腰带,可那如盛开的花瓣般娇嫩的颊此时却不再泛着诱人的晕红,而是惊心动魄的煞白。

  自那天被yīn险狡诈的冥王自她心爱的青年的梦境中重创,她就一直jīng神颓丧,似一尊美丽冰冷的石膏像闲卧在榻上一动不动。厚重的yīn翳蒙上了半阖的莹莹灰眸,huáng金般贵重的发丝宛若死了般黯淡无光,纤手忧愁地jiāo叠在起伏微不可见的柔软胸脯上,对一向疼宠溺爱的厄洛斯也视若罔闻。

  背生雪白双翼的爱神烦闷地攥紧了金与铅制的箭矢。他清楚令母神忧伤憔悴的源头是谁,是中了求而不得的剧毒,只需一个温存的甜吻即可轻易化解;是背负了她一大笔qíng债的债户逃之夭夭,只要将被借走的心归还便可不药而愈;是被冲垮的沙堤溃不成军,只叫来势汹汹的水cháo退去就可喜获新生。

  却恨自己拿对方没有办法:若有幸被这份思念青睐的,还只是原先那无依无靠的低微植物神,他大可以亲自掳来,往这不识好歹的胸部cha上一根金箭,让享尽了被爱与美的主人求而不得的荣耀者尝尝被把玩厌弃的滋味。可克洛乌斯那神力qiáng横的长子偏偏成了他的庇护神,还凶戾得容不下半丝觊觎的目光。

  就在这时,厄洛斯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而qiáng大的神力在靠近,不禁扇动了翅膀,转身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正是失踪许久,平日最得母神欢心的她的qíng人。

  哪怕是戴着鲜艳缨盔的常胜将军也有最爱的战利品,那被爱与美之神举世罕见的美貌所折服、甘愿被柔qíng的锁链束缚的囚徒中,流淌着神王与神后尊贵血脉,每当战鼓响起就手持锐利的长矛、驾着凶bào的战车在战地上所向披靡,执掌着赫赫有名的破坏与战争,以好战嗜血的名声让怯者闻风丧胆的阿瑞斯,定是她铺陈在身前华毯上的战果里最值得夸耀的一枚。

  尽管不知他怎么在这段时日里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厄洛斯也不想做多余的关心,他虽深爱母神,也从不与她的众多qíng人jiāo恶,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半分好感的。更因想到接下来或许发生的颠鸾倒凤,皱了皱眉,明智地其他侍女一起退出了寝室。

  往日一向会主动开口,以笨拙的口舌尽力讨她欢心,以贫瘠的语言倾诉爱慕,想方设法让她开怀的战神不知为何脸色森寒,像是黎明女神忘记收起夜的帘幕般yīn雾沉沉,又似cháo汛即至的海面般凶吉不定。若是沉浸在哀泣与自身的痛苦中的阿芙洛狄特还剩下一星半点的机警,此时此刻就不会像初涉qíng场的豆蔻少女般茫然四顾,也不会如被盛秋的灼热麻痹的候鸟般忘却了冬日冰封的凶险。

  “唉,我勇猛忠实的恋人阿瑞斯呀,”她依旧背对着他,分明语软声娇,却故作嗔怒:“你的狠心冷漠究竟从何而来?是因腻烦了我的亲吻而背弃了你立下的盟誓,还是被新欢笼络进了熏香的爱巢,才这么多日都不曾来见我?”

  她说话间,阿瑞斯已然闷不做声地接近,当高大魁梧的身躯立在chuáng边时,乌黑的巨影便沉默地笼罩住了她。

  不待被锋利箭矢瞄准的猎物嗅到死亡的冰凉腥气,自进来后始终不发一言的战神就伸出了qiáng壮有力的胳膊,却不是要拥抱伤心失意的qíng人,也不是要轻吻那馨香柔软的发丝,更不是欺身而上与她共赴云雨,而是迅猛冷酷地掐住了那细腻晧洁的颈项。

  “咕呜——”

  随着宽大的手背泛起极度用力的青筋,前所未有的惊恐畏缩也取缔了爱神眼中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她的脸上还挂着楚楚泪痕,水朦朦的眼含着辉耀破碎的水晶,倒映着过去柔qíng蜜意的qíng人充满憎恶的眸色。

  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恐怖光景,却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极度慌忙中想呼救乞怜,可咽喉被死死箍着,就如被辔头制住的烈马般无计可施;她要将铁钳掰开,无论是神力还是体能上的悬殊都让这一切努力变作徒劳;她想变作白鸽逃走,战神却早已提防了这一举措,以神力qiáng压着她无法动用半分;她费尽最后一点力气,扯动了具备迷惑一切男xing神智的腰带想博得生机,但令她感到无比绝望和不解的是,直到自己彻底死在从前温顺听话的俘虏手中,被铅箭的效力完全蛊惑、又被灾厄女神的低喃埋下仇恨的阿瑞斯眼中的漠然与厌恶也未曾改变,qiáng烈的杀意更是没有半分动摇。

  她的生命由被阉割的乌拉诺斯的雄物所赐予,经历了咸涩海水的洗涤,诞生自雪白的泡沫中,是美貌与魅惑的化身,用爱qíng的烈焰去熔化百炼金刚。英姿勃勃的青年们是甜言蜜语下最忠心耿耿的qíng人,bī迫她不qíng不愿下嫁给丑陋丈夫的元凶则被她夺去最qiáng力的儿子,反将他化作自己最得意的助力。是一只汪洋中轻帆顺行的船只,眨眼就被全无预兆的湍湍急流吞没;是傲慢昂首的艳红玫瑰,被一度呵护它的园丁残忍撕扯;是在凉咧清泉中洗浴的少女,被水面的浮油惹起的火焰烧灼吞噬。

  她在喧哗与爱慕中现身,又在迷茫和默默无闻中死去,被矛盾所玩弄,被命运所嘲讽,分明是从不轻信者,却最终被轻信所杀;善于玩弄计谋权术者,最后死于诡计。婀娜美丽的躯体未被鲜血玷污,霎时间化作了银色星屑,倒不似它原先的主人那般升上了苍穹,而是自云端轻盈地坠落,没入到深褐的泥土中,开出了永不凋谢的雪白漫莲,成了她梦寐以求的青年的子民。

  只有花萼处是一圈诡异的深紫,绿jīng细瘦易摧,那是哀悼她被扼杀的记忆。

  第六十五章

  即使找来最清白公正的法官,也难以判说究竟是踩中yīn冷毒蛇的尾更可怖,还是激怒饥饿的雄狮更凶险。在决定三兄弟的统治领域的那一场抽签中,得了地狱的长兄哈迪斯哪怕知道签文被弟弟动过手脚,也只是沉默地接受了这项安排,如神王所期盼的那般深居浅出,不理上界诸事。

  这暗藏的平衡此时却被彻底打破了。

  闷不做声的冥王一旦被屡次触动逆鳞,实施起计划来便迅若雷霆,不声不响地将曾起过觊觎之心的罪魁们一网打尽。

  先是借被铅箭所迷、又受到yīn谋女神诅咒的阿瑞斯之手除去对忠诚的qíng人毫无防备的阿芙洛狄特,又派死神达拿都斯暗中掳来了因听闻奥林匹斯忽然兴起的轩然大波而匆匆离去的神王所丢下的qíng人,将她腿间残余的白液用象征天后的孔雀尾翎刮去,撇到袒露的大地上,三番五次将贪婪的手伸向阿多尼斯的地母一从沉睡中醒来,便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竟无端受了孕。

  宙斯一时间中了诸多算计,饶是他能言善辩,这时也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是骤然陨落的爱与美之神,她破碎的神格被无由来地痛下杀手的战神阿瑞斯夺走,以至于他与前qíng人的爱子厄洛斯变得势如水火,更别提还有乐见其成的神后赫拉暗中助阵、煽风点火;一方面是遭了无妄之灾的大地女神盖亚怒不可遏地向他发难,他着实有口难言,唯有避而不见,可本就实力雄厚得能与他分庭抗争、脾气越发bào戾的她的怒火更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报复他施于自己身上的奇耻大rǔ,不惜让大地崩裂灾厄频出,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一方面是新晋斟酒官的女儿在酒宴上错误频出,偏偏爱口出狂言,不慎惹恼了向来孤冷的三位处女神之一阿尔忒弥斯,导致她容颜尽毁,终日向他啼哭不止……

  和心烦意乱的神王所过的日子相比,一手策划这一切的冥王就要顺遂愉悦得多了。

  碍眼又闯下滔天大祸的斯提克斯次日就被他光明正大地派遣去了人界,负责监督从雕塑之神赫淮斯托斯处借来的工匠们修建冥后的新庙宇。不过斯提克斯先是不qíng不愿,去到后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因灵感的闪耀得了那温和手巧的鳏夫的青眼不说,督促时也很是卖力,进程一日千里。

  最令他满意的是,本以为被揭穿的隐瞒后要承接阿多尼斯的熊熊怒焰,实际迎来的却是和煦清风。他虽表面上仍维持着不苟言笑的威严冷肃,处理公务时的神色却是所有冥神都看得出的柔和,更谈不上以往的专心致志,时不时就暗含爱意地往舒适地独属于冥后的宝座扫上一眼。

  他一度对善作华辞丽章的俄尔普斯弃而不用,如今倒是时候考虑让才华横溢的诗人亲眼见见这幅画面,好为恩爱的冥王夫妇写下佳篇了。

  “最近进入冥府的亡魂很多,”阿多尼斯完全没意识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冥王已然心猿意马得不断开小差,兀自耐心地以冥力帮忙梳理依然惊颤的灵魂,好奇地问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是不够虔诚的国王冒犯了天神的雄威引来战争和瘟疫的严惩,还是神王又沾上了哪位身居重位的女神的qíng债?”

  自从赫尔墨斯在冥王手里吃了大亏,他就狡猾地骗得宙斯的允诺,卸掉了引渡亡魂的职责。因奥林匹斯暂时没有愿意与丝毫不亲近他们的冥神一系打jiāo道的神祗自告奋勇,这处神职的空缺就始终被默认闲置,直到被冥王理所当然地取走了安在阿多尼斯的父母头上。

  遭遇不幸的魂魄感激地呜咽着,舌头并不比他们僵死的身躯要来得柔软,身上的衣裳也被黑色的阿喀戎河水彻底打湿,头发湿腻地垂着。没有穿着漆黑丧服的亲人垂泪送葬,也没有向尊敬的冥王送上黑山羊做祭品,倒不是因他们不敬畏神祗,只是可怜的亲眷也这场浩劫中也惨遭不幸,葬身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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