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十分难以理解这个姑娘对自己的热情。唔，她好像对谁都很温和。
他从盘子里叉起切碎的一小块烤面包，干柴且无味。跟吃药似的吞下，味道很不好，但他的胃因为饥饿在向他抗-议。
芮娅根本没心情将面包切碎，只想着用手抓着将它们全都塞进嘴里。
不过，科尔夫人对礼仪的要求可比文法要高，她只能尽量切成大块，将嘴裹得满满的，“嘿，汤姆，我忍不住多要了半块。你可别告密，玛莎自然以为是毕肖普吃的。”
汤姆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压根不想掺和这些普通人的寻常事。
他迅速吃掉面包和煎蛋，喝光杯子里稀得可怜的牛奶，在水池边洗干净餐具，独自走出餐厅。
“再见，汤姆！”
“哼。”他又哼出声来，不过这次的更响亮些。
甚至还有的小怪物在床上没起来，汤姆加快了脚步。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一个人住，这就是伍氏孤儿院对恶魔的优待。
轻声关上门，不敢反锁，不然会换来科尔夫人的禁闭。
[出来，纳吉尼。]
汤姆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就像是灵蛇吐信。①（纳吉尼问题见作者有话说）
[汤姆～今天有什么吃的？]
一条通身爬满暗纹、约四指粗细的灰褐色蝮蛇从床底探出头，游到有微弱光亮的窗下。
[还是面包和煎蛋。]汤姆摸出刚从厨房里偷偷多拿的一份早餐。
[不——纳吉尼想吃煎羊排——还有奶油芝士蛋糕。]
蝮蛇张大它那可怖的上下颌，将面包和煎蛋揉成一团，腰腹来回扭动。
它的身体迅速扩张成原先的两倍，随着食物下肚逐渐恢复原状。
[你已经很胖了，纳吉尼，再吃下去我都不知道能把你藏在哪儿。]
纳吉尼贴着地面窜到汤姆身前，勾起脑袋缠住他的手腕，[我可以藏进你的袖子里~]
[你马上要比我的上臂更粗了，不要自欺欺人。]
纳吉尼用尾巴拍打着地砖，发出一声声闷响，[我才不胖，纳吉尼可是一位淑女~]
汤姆用指腹揉了揉纳吉尼的额间，[我得去上科尔夫人的课，你先出去找地方玩吧，回来再找你。]
[哦~又要去见那个刻薄的老女人吗，想汤姆陪我去抓松鼠~]
腹蛇姑娘缠上汤姆的手腕，绕了一圈又一圈。
“嘿，你们这些懒虫，庄园里的少爷小姐都没这么好命。”玛莎持着木棍敲打走廊的墙砖——她开始第二次查房了，这意味着科尔夫人已经起床，再睡下去可不会有好结果。
汤姆把纳吉尼托起放到窗边，[走吧，纳吉尼，晚上再回来。]
纳吉尼真心不想离开汤姆，但她知道自己被发现后汤姆的下场，[再见~汤姆，如果运气好，晚上给你带老鼠~]
汤姆皱眉，[说了很多遍，我不吃那个，纳吉尼，记住——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对于一条腹蛇而言，这个担心明显有些多余。
***·***
科尔夫人并不喜欢上课，特别是给这些愚钝的孩子们。但为了那些偶尔会来挑选孩子的富豪——他们良好的教养和学识很可能会给伍氏孤儿院带来一笔不菲的捐赠。
“今天我们来看坎特伯雷故事集中的一则寓言，我想，也许有哪位同学来为我们朗读一下。”科尔夫人坐在客厅最前端的藤椅上，他们的条件可供不起每人一本课本，甚至就连她的手上也只有部分的手抄故事。
举手的只有丹尼斯·毕肖普，但他嘴里还嚼着早餐没吃完的面包，含糊不清地喊着，“我，夫人，我可以。”
比利·斯塔布斯在数吊顶烛台上到底有几支蜡烛，他似乎一直对这个乐此不疲。
科尔夫人也想过要不要给他们些简单的文章，但随处找一则市井故事可不符合她的教育理念，她的目光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最后指了指艾米·本森，“本森，你来读，希望你能让大家都听清楚。”
艾米·本森显然还没睡醒，用完早餐的她更困了，但在科尔夫人锐利的目光下，她只好走过去站在科尔夫人的藤椅边，捧起那十分难以辨认的手抄本。“修女院教士的故事由此开始，讲的是公鸡腔提克里和母鸡...”
科尔夫人的双眸在大厅内的孩子们身上来回梭巡着，显然，他们几乎都没有认真听艾米念书。
“他的鸡冠比珊瑚更红一些，鸡冠上的锯齿像是城堡雉堞......在这位体面公鸡的统治之下...”艾米·本森几乎要睡着了，但科尔夫人正端坐在她不远处。
她只能强撑着眼皮，心中唾骂着；为什么这无趣的小说要创作成诗体的形式？要是情节再精彩些，她或许能不计较这矫揉造作的用词。
哦，这读得简直糟糕透顶！
科尔夫人忍受不了艾米发出跟昆虫一般的嗡嗡声，便用木棍狠狠敲在藤椅的柱脚边。
艾米一个激灵，猛地拔高嗓门，“老天呐，但愿这梦有个好解释！...我这条命真是险些就断送。”
芮娅紧挨着坐在汤姆的身边，她的余光能轻易将心不在焉的他纳入视野。
汤姆不光对科尔夫人的文法课不感兴趣，他无视着这房间中的所有人，手掌搭在膝盖上，手指不住地在长裤的布料上敲击着。
芮娅盯着汤姆那根左右摆动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双目发花，才将眼睛转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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