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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玄亮同人)白帝春深_艾草【完结+番外】(96)

  后来,军师忙里抽空,给我讲史籍诸子也就成了习惯了。父亲只要有空,总是旁听。听到后来他说:“孔明啊,你要是有一天能把这些都写下来就好了。你不在时我也能看看。”

  所以,军师后来就着手给我抄注申、韩、管子。只是事情太多太忙,一直断断续续的。当了丞相后,更是没时间写这些东西。直到后来带去了白帝城,才终于写完。

  你以为,那些相父所抄注的书简,都是路上丢失的吗?丞相的公文信件何等重要,怎么会在运送的半路全数丢失。那其实是我授意下人烧掉的。

  反正父亲也已经不能追究了。我就算当了皇帝,事事还是不由我做主,政事有相父处理,我只要照着宣下奉行。在宫内还有董允管着我。那么我任性一下,做这一点事情,总是可以的。

  那些经史看了有什么用。父亲本来不爱读书,是得了相父以后,两人夜夜同榻共语,谈完前汉谈后汉,叹息痛恨于桓灵,父亲才渐渐的开始把诸子韬略之书拾起。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以为东征不会有失。一开始也的确是节节胜利,但那又如何,后来的大败,也证明了读再多书也没用。我的天赋才能还不如父亲的一半,父亲看了书,尚且如此,何况于我。

  我命人将相父抄写的那些书简,在惠陵前,付之一炬。我想父亲在天之灵,看到这些也是开心的…

  * * *

  就是因为我这样,才让相父失望了。说我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那又怎样?朕始终只是汉家刘姓的一个符号。”我低声道。

  “符号?”相父亦低声重复了一遍,望着我:“陛下以为何为符号?季汉如今便是偏安一隅,亦有诸多豪杰之士,良实之臣,庶民男女,愿意为此符号而舍生忘死。”

  我默然不语。我真的不明白。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仿佛都与我无关。他们都是记着父亲的恩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相父彷佛能读出我心中所想似的,缓缓道:“是的,此故与先帝知人待士,恩泽广被有关。然亦是因为陛下与先帝为汉室帝冑之后。百姓万民,存忠孝,明大义者,即便见宦官乱政,奸臣当道,家国倾覆,仍依依哀恋旧朝,恻恻思慕故汉…孤臣庶子,既见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岂可不思做中流砥柱。宁随汉鼎而玉碎,亦不愿做无根浮萍,随波逐流。令这乱世浊浪,淹没天下…”

  相父一字一句道来,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哽咽。我听着亦觉动容,轻声道:“朕虽不能全然体会,亦可想见相父自年轻时开始,便是以大汉为信仰吧…相父心存忠孝,温柔慈爱,以苍生为骨肉,而心怀天下。碰上了同样如此的父亲,亦分不清此心是相父之心,还是父亲之心,故而舍生忘死相随…”

  “是,”相父欣慰微笑道:“陛下知道这一点,足见聪明智达。陛下不曾经历过,自不明白大汉列位先帝创业之艰难,守成之不易。有汉以来四百年,以孝义治天下,礼乐盛行,河海晏清,百姓渴仰归心,若婴儿之望父母。便至倾颓,幸有先帝起于草莽,德范遐迩,仁爱信义遍及四海,高祖之风,明并日月,更将继光武之志,怎不令人振奋,思效死力?”他说着,自知忘情,复摇了摇头:“陛下仁孝温良,亦是方当长成,还望念先帝生养之恩,殷切厚望,莫再引喻失义,以失众心。”

  “相父…可以不提父亲么?”我上前一步,抓住了他衣袖。其实我很想象小时候那样,整个人埋入他怀中:“我有相父,自然可保平安…相父总摄朝政,众心所向亦是相父,又与朕什么相关…”

  相父默然片刻,缓缓挣脱,竟是跪了下来。我方觉自己又引喻失义了,慌忙扶他。却听相父沉声道:“陛下不念先帝,难道亦不念臣十数年教导。今出此言,实令亮痛心。陛下如此,亮岂能心安。”

  我又气又羞惭,若是幼时这样被军师斥责,早就哭了。我一时怔然站在那里,呆望着他。

  我也曾看过相父这样跪在父亲面前,可气氛为什么就那么不一样?跪伏于父亲羽翼下的相父,安心,宁静而澄澈,有如一泓碧潭。父亲扶起他,君臣二人一笑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想这就是鱼之有水,龙戏于渊。于是甘霖降下,百姓皆得滋润。

  而我呢…为什么我不论怎么做,都只能令他失望痛心…碧潭之中已经无鱼,我还总是耗费相父的心力,要令那潭水一寸寸流干,直至枯竭吗?

  思及此,我弯身扶着他,轻声道:“相父近来身体可好些?睡眠饮食如何?”

  相父怔然抬头,我觉得,他大概是从我的话中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吧。或许也恍惚间在我的面容上看见了先帝。

  我哽咽道:“相父,我闻忧能伤人…相父军事政务繁忙,朕实不该再令你忧心如此…我必会悔改的…亦会深追先帝遗诏。”

  不过我只是一时悔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终究做不到他与父亲所要求我的。

  乃至故国沦陷,我都不曾后悔。虽有遗憾,但我亦如释重负。

  * * *

  迁居洛阳后的某一个正月元旦,外面的街道张灯结彩,百姓欢庆,热闹非凡。我出去游玩一圈后,回来有些困。正在榻上打盹,隐隐约约听着外面有人歌唱: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那是在歌颂司马炎的吧。以前在汉国,人们也唱类似的曲子,歌颂我父亲与诸葛丞相。不过…很久没听过了。

  数十年来,我没有梦过父亲,没有梦过相父,甚至逝去的任何亲人。但这一次,父亲就在这欢愉的歌声中走入我房中,他一身金色明光铠,容貌焕然,像个三十几岁的,年轻英武的将军。而且全身都散发着光芒…

  我大吃一惊,呆望着他:“父皇…”

  父亲淡然一笑:“你这孩子,福气好啊。亡国之君,尚能享如此安乐。”

  我低下了头。这几十年来所作所为,他应该都知道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责骂我。

  只听他叹道:“朽木不可雕也。圣君贤相,良辅成群,而终不能移其性。孔明本来想随我一起来看你。可他想了想,怕你尴尬,最后还是没来。”

  相父…当年相父初亡,百姓野祀。我赌气禁止他们在街头巷尾私祭,还不让在成都立庙。最后敌不过百官劝说,只好在定军山为他立庙。相父也许知道我没脸面见他,所以不肯跟来看我。

  父亲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转身看着窗外歌舞欢腾,一面笑:“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丞相为君子。君子,即当立于天地间,千年﹑万年!”

  他又道:“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乃至兼济天下,慈爱苍生。朕知道这对你来说太困难,所以告诫你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了。可惜你连这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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