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只鹤_楚寒衣青【完结】(19)

☆、安眠（5）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原本呆在地面上的阳光在不知不觉中跳跃到桌面，还攀上了huáng少天的胳膊，他的头发也在阳光的照she下如同覆上一层金色薄膜那样变成咖啡一样的褐色。
而这个正坐在叶修对面的人一反刚才的生气勃勃，整个人都安静下去，没有声音，也没有什么表qíng，只端起碗喝了一口稀饭。
焦虑忽然又在叶修心头悄无声息地滋生出来。
从酒店里醒来却发现睡在身旁的人不见了，到在QQ上联络不到对方，再到现在。
几乎每一次，叶修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从心底而生的紧张和不安——前两次还有茫然——他不知道不清楚为什么本应该顺利发展的关系会发生突然的糟糕的转变。从第六赛季后开始，乃至更早以前，出于各种主观或者客观的原因，首先联络他的一直都是huáng少天，他已经习惯了不过多久就能接到huáng少天消息的日子。
局中和局外的不同在这里再一次得到体现。
当习惯一直递延下去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但等到习惯被打破，那些掩盖在平静水面下的东西就逐一的bào露出来。
huáng少天为什么突然离开？
连QQ也不回？
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qíng？
还是两个人间出了什么问题？
对方在烦恼什么？
叶修发现自己毫无头绪。
他将QQ上的聊天记录从头翻了一遍，但是自从离开嘉世之后，第八赛季以前的聊天记录就全部留在了那里，而在刚到兴欣的时候，他在一个网吧里到处换机子，聊天记录也是零零散散的，更不用说网吧里每台电脑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重装系统。
最后，也就是兴欣的训练室正式建立起来，他有了固定的位置，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才再次保存下来。
两年稍微多一点的时间。
不管是按照一天一天来算还是按照职业选手的生涯来算，都是一个不算短的时间了。
但是对huáng少天和他相处的总体时间来讲，又显得有点不够长。
一个赛季的确定心意，一个赛季的鼓起勇气。
第一次告白，第二次告白，最后到第三次。
然后又是两年的时间。
一共十年。
他好像直到这一刻，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就和荣耀一样，加入对方生命足足有十年的时间了。
对于一个今年才二十四岁的人来说，十年已经近乎有他生命的一半了。
他们几乎没有聊过很私人的事qíng。
或者可以再细致一点说：huáng少天并不询问他很私人的事qíng。
huáng少天没有问过他的过去，没有问过他的家人，甚至没有怎么问过他为什么在嘉世的时候坚持不参加商业活动但等到了兴欣之后又突然不介意了。
聊天的话题大多在荣耀上打转。
正经一点的话就是几个战队的新选手，比赛场上的亮点，或者一些新的有趣的不用保密的荣耀技巧；无聊一点的话就是各个队伍的八卦，比如说第八赛季全明星上王杰希的牺牲，又比如说楚云秀苏沐橙这些女选手单独的QQ群。
也有其他时候，在话头不经意带出来的时候，huáng少天也会说说自己生活上的小事。
比如他学校附近有一家火锅店的辣味锅底特别好，他每次去都爱在那里点个鸳鸯锅吃得满头大汗，但比较悲剧的是他的嗓子不太受得了辣味，基本这一顿吃下来就得哑个两三天时间，这时候周围的人就会特别庆幸。
还有一次，huáng少天极其少见的在聊天中提到了他的父母。
他说他妈妈比较严厉，但爸爸是个老好人。平常家里都是他妈妈说了算，他爸爸就跟面团一样，让圆就圆让扁就扁，但等真正有大事的时候他爸爸一发火本来还生气的妈妈就要哑火。
说完他还发了一个[嘿嘿]的表qíng。
这段内容是很早的事qíng了，并没有留存在聊天记录中，叶修忘了时间也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了——也许什么反应都没有吧？他模糊记得这句话之后，他们的话题就又跑回到荣耀上面了。
而最近两年保存下来的记录中，要说印象比较深刻的，叶修记得是自己名字的问题。
就和要退役一样，这一次他照样在事qíng爆发的前两天才给huáng少天留言。
但这一次又和退役有点不同。
在给huáng少天留退役消息的时候，他确实jīng疲力竭地努力到了最后一刻，那个时候他只想得到对方的回应。
而这一次，他更多的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他家里的事qíng，huáng少天一直没有问，他一直没有说。叶修和叶秋的差别，在一次次匆匆见面中似有若无地被忽略过去了……然后，就一直拖到挑战赛即将开始，非得解决不可的地步。
但这个时候，连荣耀记者都得到了消息。
叶修在给huáng少天留言的时候曾经反复地斟酌过措辞。
他准备等huáng少天一问起来，就把之前没有告诉对方的qíng况解释清楚。
对于‘家庭’这个敏感问题的逃避让他跟着逃避了与之相关的另一件事。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jiāo往——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觉得的——他总应该把自己比较重要的qíng况告诉对方。
可是那一次，huáng少天没有追问。
他发消息的时候，huáng少天在线，没有让他等很久，一两分钟之后，对方的消息就过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哦”字。
隔着屏幕，隔着数个城市，简单的白底黑字完全无法显示出主人此刻的想法。
这一次的后来，叶修倒是记得很清楚。
接下去有长长的足足五分钟的沉默，huáng少天的消息才再次跳跃在屏幕上。在那五分钟的沉默里，叶修记得自己也有点忐忑和焦虑，几次都在聊天框中打下一些句子又删掉，直到huáng少天的长句子再次出现：
“还在不？还在不？刚才离开了一下，我去，这么多年叫你叶秋结果你突然说这个是假名，现在好不习惯啊！那以后就叫你叶修了？”
“你习惯哪个就叫哪个吧。”叶修当时在聊天框中先打出了这样的句子，他记得自己接下去的一句就是‘不过叶秋是我弟弟的名字’，但是在这句话打出来之前，huáng少天新跳出来的消息就足足刷了三个屏幕。
“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叶修——”
那架势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叫错的名字重新补回去。
打到一半的句子自然而然地被删掉，换成了调侃用的：“悠着点！”
对面立刻反击。
他顺着说下去。
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到这个话题。
和huáng少天的事qíng，沐橙是最早也是唯一知道的。
就在第六赛季蓝雨夺冠、huáng少天打电话来的那一次。
那一通电话在这样特殊的时间里打过来，他很感动，但并没有立刻下定决心，直到huáng少天随后来H市两个人正式相处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他才真正有所决定。
沐橙几乎见证了这整个过程。
他在送走huáng少天的时候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了问沐橙的想法。
或许是窥见了他真正的心意，沐橙的语气连一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她很认真、几乎严肃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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