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李陵也想，我对好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完了。克拉克想，这样正直守信的好人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
乔纳森坐在最靠窗的位置独自喝热燕麦，他眼神动了一下，两个年轻人正顶着被大冰雹敲得噼里啪啦的脑袋冲过来：“乔纳森先生——”
他笑了一下，但是胡子很厚实，所以年轻人并没有注意。
于是乔纳森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回来了？希望没有造成卫生间拥堵。”
他想起他年轻时候也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小记者向老编大喊：“我要去趟卫生间！”
而佩里总是会很愤怒地咆哮回来：“克拉克·肯特，你上班三小时有两个小时都在厕所里——下次我一定会扣你的工资！”
现在也轮到他说这句话了。
乔纳森开玩笑道：“下次我一定会扣你们的佣金。”
他看见那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青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想来他认识的那个佩里也是这样吼他的。
他很想笑，但现在不是时候。
而那个年轻又机灵的东方姑娘狼狈地打了个哈哈：“刚刚遇到一个亲戚，哎呀好多年没回来了，被抓着唠了好久呢！”
“我们什么时候走？”她的笑容很讨喜，完全看不出是个黑心眼的小坏蛋：“等雨停之后吗？”
乔纳森慢悠悠道：“这场雨来得真凑巧……不过这个季节居然会有冰雹，人工降雨局也做不到吧。”
小坏蛋也悄悄缩了缩脖子，两只小鹌鹑挤在一起，并被愧疚一拳打倒。
乔纳森招呼店员，店员把已经准备好的两杯热燕麦送了过来。
三个人挤在一起等雨停——虽然冰雹就只有那一阵儿，但雨还是很大。整个小镇都被雨水冲刷得雾蒙蒙的，远处是山丘和松叶林，苍碧色融进雾气里，像是有人在天地之间悄然涂抹了一笔。
“确实很漂亮。”李陵也说：“这条路上的风景都很好，人也不多，比起赶路确实更像是在旅行。”
“还有很多风景很好的地方，我可以把路段写给你们。”乔纳森说：“我以前……”
克拉克用手拄着奶茶杯子，专注地看着他。
“……我以前跑报道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每一处都有很独特的风景。”他悄悄眨了眨眼睛说：“很适合两个人单独去。”
李陵也嘬了一口热燕麦：“好呀，不过我们得先把你送到目的地去，那之后你想搬去哪里呢？”
“回故乡吧。”乔纳森注视着手里的杯子：“如果我还能找到那里的话。”
“看来你又要开始一段新的长途旅行。”克拉克笑着说。
“是的，也许会走很久……不过旅行太久就变成流浪者啦。”乔纳森双手捧着奶茶杯，他的手背也已经有了属于年长者那种细微的皮肤褶皱。
他只是老了。
“流浪者也挺好的。”克拉克说：“野外植物的种子不也是在流浪，期盼着有一天落在某一处生根发芽，然后结束流浪的旅程。”
乔纳森很惊讶：“你活得挺通透的。”
克拉克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只是看过的书多……其实我也是个记者，目标是拿一次普利策奖。”
乔纳森以前辈的身份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坚持下去，总能有机会的。”
“那你以后呢？”他转向李陵也：“小姑娘，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陵也想了想，实诚地说：“我也不知道。”
没人知道陆地神仙能活多久，可能很久、可能很久很久。她人生的前一段在为飞升而努力，但飞升之后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正确答案应该是继续修行，然后努力成为天神，变成某种真正不朽不死的东西。
可是那也太可怕了吧，去某一个星球看望故人甚至只能用分身……更可怕的是整个三千世界都不再有想看望的故人。
一位天神的分身对着排排坐的墓碑发呆，然后再离开。
那未免也显得太凄凉了一点。
“再说吧。” 李陵也说：“如果硬要找点事做，我希望能有机会把我学的东西再传承下去。”
“人不就是这样吗？一代又一代……不过希望我的徒弟能学得好一点、上课能认真听讲。”
至少别再把雨和冰雹搞混，天呐，这让长老知道真的会被罚抄书的。
雨开始变小，那只蝴蝶的能量就快要完全消散了。
克拉克用超级视力看到那只小蝴蝶重新变成了一颗小小的亮晶晶钻石，然后随着一阵风吹进了远处苍碧色的群山之中。
可能它会随着土壤运动被深埋，几万年后，又在地壳深处重新被高温高压变成碳粒；也可能会意外地被某只眼光独到的小鸟捡走筑巢，吸引雌性的注意力。
克拉克微笑着收回视线。
有一颗至少在短期内不会被磨灭的小石头曾经见证过此刻，挺不错的。
……
随着小蝴蝶的消失，雨完全停了。
天空放晴，因为时间不早了，天幕被染成了温柔的霞色，他们三个从便利店离开，准备继续旅程。
“你很急吗，乔纳森先生？”李陵也问道：“要不要开得再快一点，把刚刚耽搁的路赶出来？”
“不用了。”乔纳森说：“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旅行，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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