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在将要出口的那一瞬间被生生止住。三圣母选择性的忽视那一丝不详，只当是担忧刘彦昌与沉香安危，故而方会，做了一场噩梦。
却是忘了，举凡仙妖神魔，得天地之造化与灵气气运供养，并不会如普通凡人一般，因胡思乱想而生出梦魇。
三圣母超凡脱俗成为女仙的日子已经太久，本心里却又把自己当做一个凡人而存在。并不曾考虑过，她现下的状况于神仙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而即使是疼爱妹妹如杨戬，也无法想象，在他安排好一切之后。他这妹子，又将自己置于了何等样的境地。
……
心中不安愈发浓郁，对着那明显陷入了魔怔的刘彦昌，杨戬亦是愈加烦躁。便是原本坐壁上观的陈继言也察觉到不寻常，果断向后挪动着步子。
眸色深深，眉心紧蹩，便在杨戬手中黑色玄铁墨扇伸出，对准刘彦昌间。一根白晳如玉、极是修长美好的指尖，如闲敲棋子落入纵横交错的棋盘间，点在那扇骨上。
素衣鹤氅，银发垂落间那道人眉目清冷更胜天上月，却又有如那昆仑山上万载寒凉不化之积雪。如冰如玉，不类生人。
“无关之人，无视便是。”
轻描淡写的收回手指，负手而立间遗世而立有若临风剃羽倏忽即去的昆仑上仙。迎着自家弟子那弹指瞬息里，变得极其复杂的双眼，如是言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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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杨戬
指尖略略向上抬起，于半空中凝滞成静止的弧度，而后颓然放下。
便如同某种明知不该碰触，却又想要去触动的禁忌一般。终是在极度的理性中，无奈放下。
“是”
唇角勾起，轻应了一声。手中黑色的玄铁墨扇收回，长身玉立间身周弥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杨戬却是突兀至极的开口道：
“那么我呢？”
宛如寂静的夜空中有惊雷乍响，这阐教三代首席弟子、玉泉门人的话语，于此时刻显得是如此的出乎意料却又仿佛在那情理之中。
面对着自家师尊玉鼎真人那如冰似雪的面容，杨戬再一次开口问道：
“那么于师父而言，徒儿又……”
“杨戬！”
冰冷冷的眸直直地撞入杨戬那复杂而矛盾的瞳孔中，玉鼎真人如冰似雪的面容上，第一次的，出现某种名为复杂的情绪。
薄唇轻启，看似漠然而无甚起伏的话语自玉鼎真人口中吐出。清越冷淡之余，却又似乎，带了几分莫名。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孤高清冷更甚天上月，与世俗隔绝了上千万年，不类生人的昆仑上仙。身处此世却又游离其外的斩仙剑主，冷眼看尽这世间的生死沉浮、白衣苍狗之余，或许冷静自持，或许死生看淡不易接进，却也并非是什么，无心无情诸事不知的死物。
更遑论，这徒儿于他而言，终归是有所不同的。只是这样的不同，便如隔着层难以言说的窗户纸般，看似轻薄，却又叫人驻足徘徊，无以捅破。
只因为，这一步，一旦踏出，便是天地反覆世事变幻。他纵可以不在意一切，却不得不去考虑，这是否，又是他这徒儿，所希望的。
“时至今日，师父莫不是还以为，一切都可以当做无有发生？”
目光灼灼，长身玉立间浑身充斥着刺目而耀眼的气息。杨戬却是毫不退缩道：
“又或者，于师父而言，徒儿亦不过是那微末埃尘，并不值得入眼。”
目中复杂仍在，却又多出了几分凌厉与逼人。这位曾经的天庭司法天神的话语，一如其手下三尖两刃刀的寒芒般，锋芒绝决而不留半点余地。
阐教三代首席弟子，天庭二圣之下众仙之上，大权总揽的司法天神，自不是什么真正的温和之辈。只是这样的面目，亦是杨戬所不曾在玉鼎真人跟前展露。
“你是我徒弟。”
亦是此生，唯一的弟子。自与他人，大不相同。
更多的话语湮没在这徒儿执着而固执的眼神里，玉鼎真人抿了抿唇角。下一刻，剑光稍纵即逝他与杨戬已是出现在云天之中。
浩荡罡风拂过衣角，并着素白的发丝飞舞，脚下流云悠悠岁月倥偬。这于此世之间存在了上千万年的昆仑上仙容色清冷，宛若金玉相叩的语音极是认真的询问道：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同样的话语，再一次的从这阐教上仙口中吐出。冷静自持之余，隐隐然间又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动。
这看似杀伐决断冷心冷性的斩仙剑主，并不若想象中的那般，无懈可击。
然而于杨戬而言，趁胜追击，却是每一个优秀的猎手所应该做。即使他所面对的，是他的师尊。
这位于封神战场上立下了大功的清源妙道真君、威严冷肃的天庭司法天神，亦非是心慈优柔之辈。
心底的恐慌如惊涛骇浪般不断席卷，面上却不露分毫。即使向来自诩，对这徒儿有几分了解的玉鼎真人，也难以窥尽，杨戬复杂神色背后，又究竟藏着何等样的震惊与害怕。
“师尊神仙人物，自不当为这世间琐碎沾染。只是徒儿惭愧，却逃不得这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自有所痴妄，亦有诸般不解。”
唇间泛着薄薄的嘲讽，眉目间却是异样锋锐，杨戬看似恭谨而不失风度道：
“还请师尊，为弟子解惑。”
只那隐于袖间的手，却是死死握紧。仿佛一旦松开，便会失去所有的支撑一般。
世间生灵何止是千千万万，即使是上古大神如女娲娘娘，也难以全尽，亦有所偏爱。他杨戬不过区区半神之子，所能放在心上为之付出一切的，也不过那么寥寥数位。
而这之中，身为师尊的玉鼎真人，又有所不同。
这样的不同，千年师徒情感蕴酿，天宫月老似真似假言语催化，及至对刘彦昌生出杀意，再度见到这风华绝代的师尊时。心中那些被压抑与抑制了的思绪，终是如洪流般不受控制的涌出。
他当是了解他的师尊的，一如这时移事易岁月流转间，师徒间不可言说的默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没有哪一刻他如同现在这般，感受到师尊身上，那份与世俗、与这方天地的格格不入与不同。似乎只要一眨眼的工夫，他这师尊便会就此消散再不留丁点痕迹。
从此，黄泉碧落，天地之大三界六合，永不相逢。
却是他杨戬，不愿再度承受之离别。
“那么，如你所愿。”
眉目舒展，层层释然笑意氲染，丝丝旖旎夹杂着不可见的愁绪散开。长久的静默之后，玉鼎真人似是放下了什么，又似是套上什么不可见枷锁般，如是言道。
如竹如玉，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尖点出，直直的正对着杨戬眉心。
向是敏锐戒备，战斗意识极强的二郎显圣真君却没有选择避开。只是如过去的无数次般，不设防的依赖与信任着这同出一脉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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