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错误太蠢了，以至于施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武断，这本卑劣的客户投诉无疑暴露了厂商坑她的事实，但眼下难以为继的任务根本是外行人的手笔。领导计算机公司的往往不是写程序的，或许这一本滑稽的报告是哪个空降兵丢出去找外包也说不定。想想那个西装男的卖相，怎么都不像个编程的，上面那哥们儿想坑人可惜队友连常识都搞不清楚，这回傻眼了吧……
自觉人品爆表的施歌哼着乱七八糟的歌给自己倒了杯水，逃过一劫，第一回赚外快就被骗也太丢脸了。她想着给西装男打个电话心平气和地讲讲，大意是你们看我是菜鸟想坑我却因为自身智硬偷鸡不成，我这个人道德比较好不跟你们计较，东西你原样拿走，至于这个投诉问题嘛大家都是同行有什么不好商量……
合同上留的是厂家公司的电话，施歌记得西装男留了名片，这种事还是先和当事人谈。可她想不起收拾到哪里去了，只好把档案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厚厚的文件哗啦啦摊了一床，伴随着一个透明的光盘袋“啪嚓”从撑圆的袋口翻倒出来。
看到那个光盘，施歌愣住了。
……原件？
举着瓷杯的手僵在半空，一瞬间她猜到了甲方的用意，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们就不担心泄密么？！施歌真想扯过谁的领子咆哮，要是被剽窃了谁来负责！！这他妈绝对是个阴谋吧！我哪里得罪过你们了你大爷的拿我开刀！！把用透明胶粘在袋子里面的光盘翻过来，果然白色的盘面上用粗笔写了一行SCodes&Document，还真特么把原件送过来了！
“啪”地把档案袋丢到桌子上，这事儿她可不敢再碰，努力想了想究竟和谁有过节，值得对方大老远跑到魔都叫人来黑她。
思来想去无果，施歌毅然拿起手机，给项目主管胡东来打了个电话。不是自己的缘故，那就是公司间的龌龊牵累到底下员工。就算会暴露自己私德有亏也顾不得了，施歌可不会心存侥幸，当时那个西装男指名道姓要高工，还特特提及她拿过优秀员工，此刻想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老胡疲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喂？小施啊，打电话什么事儿啊？你不是回家了吗？”
施歌懒得跟他闲聊，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接了个活儿。”
“啊？”胡主管茫然地反问一句，才明白施歌所指，语气顿时沉了下来，“你这什么意思？开会怎么讲的都忘了是不是，总公司三令五申，严禁拿公司的资源假公济私，我怎么跟你说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是大忌！一个个急钱跟急命似的，那么缺钱吗？公司虐待你们了吗？你还平白比别人多拿一份奖金，跑到我跟前来说接活儿，你怎么不上总公司说去？等等，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施歌见他回过神了，就说：“咱们可能被人盯上了。”
她把西装男的事简要描述了一遍，听完概括，胡主管那头半天没有声音。施歌等不及问：“主管您在公司干了十年了，您觉得这事儿跟大溪地的项目有没有关系？”
“……应该没有吧，大溪地疗养院是竞标竞来的，流程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就算有人看不顺眼也挑不出错。”胡东来踟蹰道，施歌能想象他整张脸都皱起来的样子，显然他也觉得这事蹊跷，“小施你确定那盘里是游戏原件？这个奇迹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你查过没？”
施歌瞟了眼泡在汤里的键盘：“没有，我没敢碰那光盘。他给的东西里有奇迹的公司介绍，我还没来及查证。现在东西全都在这，你打算怎么处理？我总觉得这事儿没完。”
老胡沉吟道：“咱公司做游戏的跟咱根本不是一个部门，是不是小施你年前去他们那儿串过岗，所以才把这光盘交给你？”
“没可能，”施歌说，“当时许小玲也在，我碰巧回去碰见那男的要找高工，他们怎么知道回去的一定是我？除非知道当时楼里的情况，这又不是谍战片，怎么可能。而且就算我动了盘里的东西，我一个毕业两三年的小虾米，哪里值得牺牲一个项目，到头还是要攀扯到公司身上。”
显然老胡也明白其中利害，思考了片刻，他下了决定：“这样吧，东西你封好，我现在就去公司安排一下。回头你带着合同和文件来一趟，讨论讨论这事怎么解决。”听到这头松了口气，他警告道，“你先别放心那么早，这事全是因你而起，别管最后怎么处理、处不处理得了，都少不了你的责任。我看你还是别挂念着涨工资，花点儿心思想想怎么保住饭碗吧。”
施歌张嘴就想反驳暗箭难防、不是她也有别的员工中枪，却明白八字还没有一撇，老胡愿意搁下她接私活去跑光盘的事已经很难得了，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桌子上还是一片狼藉，施歌把键盘拣出来扔掉，拿抹布里里外外擦了三遍，又开窗通风，总算勉强驱散那股浓郁的方便面味儿。
正寻思着再去买个键盘，刚才扔在床上的手机响了。拾起来一看是老胡的电话，施歌心想这大爷今天简直神速，一边收拾散落的文件一边接通：“喂，这么快就跑到地方了？”
老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我离公司又不远，走两步就到了。你那合同有电子版没？”
“没有，”施歌心情懊丧，“我也是第一次接外包，哪想的起来这一堆弯弯绕绕。”
老胡哈哈笑了：“就冲你被人骗，我也相信你没干过。”施歌大声“喂”了一声，他理也不理：“我刚找张总监说了你的事儿，老张倒是想起来几家跟森科不对付的，你确定那盘里装的是游戏？老张说的那几家都不是做游戏的。”
“这怎么确定，我又不是人形读码器。”施歌只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开始愉快地耍嘴皮子，“有这超能力早发达了，随便找台ATM机就能黑掉ICBC，还犯得着在这担惊受怕。”
“不是你违反公司的规章制度哪来那么多事，你还有理了。”老胡哼了一声，发出隐约的回音，“那几家公司跟游戏没牵扯，还是因为大溪地招标的事儿。项目一期做完六个月还有二期，市里的意思是让森科接着做，他们估计是眼红这块。”
“那跟光盘有什么关系？”施歌问。
“不然我问你里头的内容干嘛？要不是游戏，这事就牵扯到大溪地，你现在就过来老张的办公室。要是游戏，那就跟游戏开发部有关，森科开网游的业务还不到半年，那帮孙子还真够能折腾的。再不然就是那什么奇迹公司的老板脑子里都是屎，把源代码塞给你就为了找个免费的劳动力，省点小钱……”
施歌觉得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可要是游戏被泄露……”
“都说他脑子里是屎了，那就找你的事儿呗，反正你过手过。”老胡打断得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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