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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驱驰_几多次枉痴心【完结】(73)

  展昭用最快的速度整理衣装,上车回到瞻园,换了军装,直奔禁闭室。

  一路通行无阻。打发了送早饭的守卫,展昭走进203。

  203里弥漫着酒精气味。阳光从高高的小窗里射到白墙上,亮得像排列整齐的刀阵。

  白玉堂脸朝里躺在简易帆布行军床上,身上盖了幅被单。

  展昭关上门,放轻脚步走过去。他知道会看到什么,他太了解他的同僚。

  掀开被单,一夜的光景,白玉堂遍体鳞伤。

  展昭把白玉堂翻转过来抱在怀里,白玉堂显然是刚刚被冷水泼醒,头发滴着水,身上潮湿冰凉。

  白玉堂在展昭臂弯里睁开眼,脸颊蹭蹭他的肩臂,笑了笑。

  “你去打点过了?我没事。他们,挺听你话的。”

  明明是一句安慰,产生的效果却等同于迎面扎来的一刀。展昭不是没有看过白玉堂受伤,对陷空帮连闯四堂的五当家,他是满心敬佩;对滨江饭店熬过逼供药物的阿琰,他愿誓死相陪。然而这次,唯有这次,玉堂伤得毫无意义,有悲无壮。

  长江连着西湖水,展昭分明看到了十二道金牌后的风波亭。】

  展昭忽然觉到白玉堂在颤抖,这种颤抖他太了解,是到了实在扛不住疼的边缘。白玉堂一直强忍伤痛,只是不想被他看出来。

  展昭顿时心惊,虽然实在不愿回想,也不得不虑到,电刑之后才会是这种疼。

  展昭把手臂小心地向上移了移,仔细察看白玉堂身上,伤处被冷水和酒精杀得惨不忍视,但确实不是电刑的样子。谁到了这里也难免会受些皮肉之苦,自己安排的军医是可靠的,然而一身铁骨的白玉堂还是疼成这样。

  展昭眼中生疑,拉过白玉堂的手臂,白玉堂想要收回,但现在完全不是展昭的对手。

  看到白玉堂静脉上新鲜的针眼,展昭心里一跳,军医给白玉堂用了阿片受体激动剂。只要拿捏准用量,药剂入血后能引起痛觉敏感性增高,过敏区域加大,不需要太下狠手,就能把疼痛放大到极限。白玉堂身上鞭扑捶楚痕迹纵横重叠,昏迷再泼醒,泼醒再昏迷,太多不忍想象的细节令展昭垂下眼帘。

  白玉堂脸色发白,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抬了抬头颈,看向展昭的军服衣袖:

  “猫儿,松手,看把你衣服弄湿了。”戴着手铐的手想推开展昭,可是实在没有力气。

  展昭伸开手臂,把白玉堂送回枕上,看看旁边一口没动的米粥,从胸前衣袋里掏出西安给他的药。

  白玉堂想要倚坐起来,但是任何一次移动都会疼得眼前发黑。知道横竖瞒不过展昭,索性闭上眼睛,任凭疼去,还不忘把一边脸颊深深埋进枕头。

  唇上被轻轻碰触,是展昭把药送到唇边。白玉堂张口吞了,一匙热乎乎的米汤接着送进来,暖着咽喉,难得的舒服。食物滑进被刺激得惊悸的胃里,却泛起一阵翻江倒海。展昭看他难受,赶紧帮他伏到自己腿上,想要替他抚背顺气,可白玉堂背后伤痕累累,竟然没有能下手的地方。

  展昭只好单臂虚抱着白玉堂,另一手伸到他身下,用手掌暖着他的胃。白玉堂就势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展昭腰身,一声不响地抱了许久。

  也许是药物在起效,加上展昭身上熨帖的体温,白玉堂渐渐从这阵难受里平缓过来,从展昭怀里半抬起脸,眯着眼睛笑道:“猫儿,再给点粥喝。”

  展昭拿过瓷勺,舀起粥来,慢慢喂着白玉堂。白玉堂喝得很顺溜的样子,一碗喝完,干脆趴在展昭腿上不动了。展昭这才松了口气。以白玉堂的骄傲脾性,真正难受时宁可一个人扛,像这样主动亲昵近似耍赖的依靠,恰恰说明他确实缓了过来。

  展昭拿过床边的毛巾,给白玉堂擦头发。白玉堂从展昭手里扯过毛巾想要自己擦,展昭觉得他是在遮挡着什么。伸手沿着破损的嘴角摸到白玉堂故意朝下的半边脸上,指腹触到数道隆起的指印。

  身上的伤或许还可以算是刑讯,脸上的伤却是全然的侮辱。

  看展昭眼神不对,白玉堂把手伸到脸上,覆着展昭的手。

  “侦讯科的人都很心急。”白玉堂淡淡微笑,“他们恨不得立刻让我招认,第一我是共党兼汉奸;第二我的同伙兼内应是你。他们就差没拽着我的手让我写答案,第一,我是,第二,展昭。”

  他感觉到展昭在抚摩他的脸,温柔的碰触下流动着愤怒与心痛。

  他转转头颈,把嘴唇贴上展昭手心:“其实他们问错了,他们应该这么问,白玉堂你是不是爱国的土匪,你愿意和谁同生共死。我肯定会答,第一,我是;第二,展昭。”他在展昭手心里笑了,“他们忙活了一夜,我总得给他们句实话。”

  展昭怔了怔:“你该不是直接和他们这样说的吧。”

  白玉堂眼里绽出饱满的笑容:“恰好就是的。”

  唯一能说的实话,从潇洒不羁的白玉堂嘴里说出来,无疑是对审讯者的睥睨与挑衅。展昭无法想象响亮的耳光是怎样轰到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的脸上,他只觉得与白玉堂脸颊相触的手掌烫得心里发窒。

  他低下头,嘴唇触着白玉堂潮湿的黑发:“玉堂,委屈你了。”

  白玉堂胸膛里温柔地笑了一声:“白泽琰好歹也是出身经商世家,无利不起早的。一想到爷家的猫儿,这点小伤算得什么。”他握着展昭的手在唇边流连,眼睛看过来,“你其实是来提我去庭审。”

  展昭点头。

  白玉堂放开展昭的手,支着床坐起来:“看他们昨晚的火上房样子,我知道一定是今天。”他拉住展昭手腕,“猫儿,还有多久?”

  展昭看了看表:“再过半小时出发。”

  “来得及。”白玉堂把展昭向自己牵过来,“我看看你肩膀。”

  展昭低眉,白玉堂被折磨一夜,刚刚缓过来,最先惦记的还是他。心里有点虚,昨夜虽然没有打斗,但和西安坐听了半夜曲,到两三点钟才勉强和衣歇了一歇,自己也觉得纱布里面的深处一跳跳地疼。

  然而要是不让看,白玉堂这份心一定悬着难放。

  展昭让白玉堂松开手,自己把军装脱下来。他坐着太高,觉得白玉堂的角度看得费力,于是俯下身,两肘支着床面,把绷带缠裹的肩背露给白玉堂。

  白玉堂一眼看到纱布上的红色,伸手摸摸,叹了口气:

  “猫儿,你还是这样不顾自己。”他张开手指,盖住那片血色,嗓音低沉,“我把命交到你手里,是为和你一起保全。可你这副以命换命的架势,让我怎么忍心。”

  展昭把头埋进手臂间,白玉堂的声音像是直接透进他心里,沉甸甸热乎乎,让他不能回答。

  肩后一凉,白玉堂开始拆绷带,从军医留下的急救包里拿出用具,钳出展昭伤口里嵌的纱布,换了敷料裹好。

  白玉堂的手始终稳定轻捷,几乎没有碰痛展昭。弄好以后展昭直起身来,却看到白玉堂正擦掉满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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