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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驱驰_几多次枉痴心【完结】(75)

  庞吉:“武夫之见,管窥之见!都像你这样热血冲头,党国必然根基不稳!”

  白玉堂冷笑:“好一个党国!没有一个党,该凌驾于国民之上;没有一滴血,该在内斗中白流!违令抗日是死罪,私通共党是死罪,以武犯禁是死罪,你们眼中的死罪,是我白玉堂最大的骄傲。我生性心胸狭窄,不顾大局不容天下;我只有一腔热血,不受号令不忍委屈!”

  庞吉使个眼色,白玉堂身后的宪兵猛地出肘,重重顶上白玉堂后心。一阵窒痛让他猛地低头咬牙,没办法再说话。

  展昭端坐在证人席上,眼里的墨色在燃烧。

  庞吉改问展昭:“展昭,关于法庭列举白玉堂的罪行,是否确有其事?”

  展昭缓缓起身:“件件属实。”他转个方向,同白玉堂一起,面对审判席,“白玉堂的罪行,是他的骄傲。若天下人人都如白玉堂,我泱泱华夏行至今日,仍当为少年中国!”

  风从高窗吹过,搅不动满室沉寂。

  边门匆匆走进一个文员,把一份南京签字的电报放在庞吉桌上。庞吉眼神从上面掠过,字字刺心。

  关东军代表对中方意见弃而不顾,提出的条件一字不容更改,要求中方代表在上午十一时前作 “诺”与“否”的答复。

  而这些条件包括:中国军队一律迅速撤退日军所连之线以西以南。不得越过该线挑战扰乱。日军为证实实施情形,将随时用飞机及其他方法进行监察,中国方面对此应加保护,并给予各种便利。沿线治安维持由中国警察而非军队担任,不可利用刺激日军感情的武力团体。

  刺激日军感情的武力团体,白家当居首位。

  这不是和谈,是兵临城下的威胁。

  庞吉沉默,颜查散沉默,法庭上每个人都在沉默。虽然白玉堂被打得说不出话,他的余音还在沉沉绕梁。国破家亡,不是任何语言所能表达得出来的痛,堵在胸口近六十年千疮百孔的积郁,空洞洞地灌着冷风。

  庞吉终于沉重地敲击警锤,休庭。

  白玉堂被带出法庭,押进旁边的等待室。

  展昭站起身向外走,门外的阳光亮得他闭了闭眼。他不需要看到电文内容,庞吉的表情已经说明和谈陷入僵局。

  一个火星都可能引爆战事,能暂时灭火的,是白家人的血。

  卒子一去不回头的壮烈,并不能改变上位者舍卒保车的决定。所谓顾全大局,就是在特定的时间和范围内,毫不犹豫地牺牲少数。

  服从叫作忠贞,抗拒就是背叛。

  展昭站在盛夏阳光里,彻骨的明亮,彻骨的寒冷。

  赵珏在等他:“审判长在休息室等你。”

  展昭看一眼等待室门前全副武装守卫的宪兵,转身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气氛延续着法庭上的死寂,墙上挂钟指针走动是房间里最大的声音。

  上海那边是一步错满盘血的对峙,秒针在刀尖上一格格划过。短短四十分钟,来了五封电报,一样的内容,都是两个字:相持。

  寸土不让需要用实力说话,谈判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面对关东军的带血刀枪,华北中国军代表能够用来抵挡的只有自己的胸膛!

  十点十分:相持。

  十点二十:相持。

  十点半,又一封电报送来,庞吉看过,把电报扣到桌上,推向展昭。

  展昭拿起,这是特工总部上海站在秘密和谈会场发来的电报,日方私下透露,提案不得修改,但具体条件可以商酌,代价是南京方面必须先拿出清除刺激日军感情武力团体的诚意。

  庞吉一言不发地看着展昭,一切语言现在都是皮毛。

  展昭扣下电报,军装下的胸膛有一瞬起伏,又恢复沉静。

  庞吉写下判决书递给颜查散,站起身:“开庭。”

  法庭上的气氛比上一次还要压抑,工作人员回到自己位置,外面的炎热被高墙隔在另一世界。

  一阵镣响,白玉堂走上被告席,目光在全场扫过,看到一张张面具式的表情,他已经知道判决的结果。

  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呢。

  只是接下来的事凶险难测,若不成功,今天便可能是与展昭的最后一面。

  白玉堂的眼神定在展昭的方向,给出一个微笑。

  展昭坐在桌后,沉静一如既往。

  庞吉声音沉冷:“白玉堂,在法庭作出宣判之前,你还有话要说么?”

  白玉堂:“国难当头,多说无益。白某倒是有许多事要做。”他亮亮手铐,“戴着这个去做?”

  庞吉摇头:“最后一个问题,你犯下这些罪行,展昭是否帮凶?前后这些事中,你为何对他如此维护?”

  听他这样问,白玉堂眼里忽然亮起笑意:“他是御猫,不过拿白某这只锦毛鼠没办法。猫儿要是真给老鼠当帮凶,我早已身在长城战场!”

  展昭抿住唇角,手指握紧。

  庞吉:“白玉堂,请你严肃!”他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目光指向颜查散。

  颜查散僵硬地站起,展开判决书,高声宣读:

  “军事法庭对白玉堂最终判决如下:中华民国三十一年至三十二年间,白玉堂私通共党、违令抗日,绑架英侨,纵兵扰政,罪行属实,依据《陆军审判条例》《修正陆军刑事条例》,判处枪决,立即押往江东门陆军监狱,次日上午十点执行。”

  庞吉:“白玉堂,你可伏罪?”

  白玉堂哈哈一笑:“伏不伏有什么相干。欲加其罪自然满嘴是词。”

  庞吉把判决书交给旁边站立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送到被告席上。白玉堂拿起笔,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把文件扔回来人手里。

  庞吉耐着性子说道:“白玉堂,你还有何遗言,要留给何人?此时不讲,就没有机会了。”

  白玉堂略一思忖:“是有一句话,请法庭给我记下来。同时作为你问我为什么维护展昭的问题补充。”

  庞吉:“讲。”

  白玉堂看着书记官,确定对方准备好执笔记录后,挺胸迎着射在被告席上没有温度的阳光,望向展昭。

  展昭的处境和他同样凶险。隔开他们的是特工机器的万钧之力,而他们只是血肉之躯。

  白玉堂微笑,旁若无人地开口:

  “展昭,在你爱上我之前,我已经爱上你了。在你还在考虑怎么样为我牺牲时,我已经愿意为你死了!我自知——我自知比不上你心里的家国天下!但我死后,你能把我埋在心里,白某此生知足!”

  白玉堂灼灼眼神射过沉闷的空气,带着火带着电,带着满腔深情,一直照到展昭眼里。他居然有这样的魔力,把宣判死刑的军事法庭变成缔结终生之约的礼堂,上将少将审判员书记官宪兵刑吏列席公证,见证他璀璨似虹炽烈如阳的爱情。

  展昭起身,双手按着桌面,目光烧穿周遭令人窒息的气场,殷殷望着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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