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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羊]酒疯子_杨清烨【完结】(7)

  “醒醒酒。”

  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舒怀仰面躺在地上喘了口气。

  虽然刚才是自己借酒装疯,但这道子也太狠了吧?

  他起身,看着背后冷着双眸,提着个木桶的道子:“我就喝点酒,你也不用这样对我吧!”

  吕夜丢开桶,动作间那白发在夕阳余晖中竟有些刺目。

  “你越矩了。”

  好吧,舒怀承认,自己确实越矩。

  竟敢对吕夜动手动脚,说出去别人只会惊叹你怎么还活着。

  “没有第二次。”

  白衣道子俯身捡起被他丢在一边的幕篱,没有再戴在头上,只是拿在手里,往枫红深处走去。

  那白发刺痛舒怀双眼。酒还没全醒,他飞身上前准备再扑一次这道子,但吕夜一闪身就躲过了,舒怀重重摔到地上。

  舒怀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臂弯,就这么趴在红叶上。

  没有踏碎枯叶的轻响,而吕夜的功夫足以凌波微步,一苇渡江。

  他走了吧?

  就剩自己湿着半身趴着,一地狼狈。

  他可真是痴心妄想,那是吕夜,是天纵奇才,是方外仙人,是江湖的一段传奇。

  自己呢?惶惶丧家之犬。仇人不放过他,自己人也不放过他,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指不定哪天不是送在这些人手里,就是送在战场上。

  舒怀啊舒怀,当真是痴人说梦。

  一只手放在他头上,似犹豫了下,还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吕夜没有走。

  “我可不知道,前任凛风堡主舒忆江,是这样脆弱。”

  舒怀埋在臂弯里闷闷一笑,七分苦涩三分自嘲:“道长说笑,在下一届小卒,不认识什么舒忆江。”

  “舒忆江在凛风堡门口坠崖,重伤躲避追兵走投无路而自沉雪原冰湖,是我捞起来送到关内天策军的。”

  舒怀不说话了。

  他还一直奇怪师兄在茫茫雪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竟是吕夜救了他。

  或许这枫华谷的再遇真是巧合,但吕夜,从见面开始就知道他是谁。

  “虽不插手江湖,但舒忆江被亲信背叛所致,所以我救。”

  江湖传闻中的吕夜,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恩怨分明,一身正气。

  舒怀承认:“他现在是凛风堡主了。”

  “得位不正,心怀不轨,迟早会被弄下来。”

  那凉凉手指离开了他的头。

  “你还要回去吗?当你的凛风堡主。”

  “不。”舒怀终于从臂弯抬起头,看着蹲在他身前目光平淡而超脱的白发道人:“我天策男儿,应死于战场,而不是阵营斗争。”

  “那就拿出你的气概来,下次喝酒被人杀了,我不会救你。”

  这么多天,他竟都是在暗处看着自己的吗?

  所以今天醉酒,吕夜才会出现带走他。

  白衣终究是消失在红枫里,天策统领无声勾起嘴角,又重新趴了回去。

  第5章 第五章 夜光杯

  天策驻军们最近很高兴,因为统领不再去喝酒,终于可以放肆痛饮。

  而酒家掌柜的却觉得有些不适应。除了天策统领,那戴着幕篱的白衣道长也再没来过,是觉得自己的酒喝腻了?

  转眼一月有余。已是深秋时节,红黄落叶覆上了一层冰霜,踩上去嘎吱作响。有些树上还挂着稀稀拉拉顽强不掉的叶子,惨淡红色夕阳大片大片照进林子里,驻军营地暮鼓响过后分外萧瑟。

  残阳里,本该歇息的舒怀坐在红叶湖旁不紧不慢吹着一只埙,里飞沙拴在背后树上。

  这个季节没有鲜草,马儿只乖巧站着,等着主人乘骑。

  身后叶片碎裂的声响,是刻意发出的。

  舒怀停了吹奏,并不转身,只看着茫茫红叶湖:“你来了。”

  白衣道子撩袍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坛酒:“来送你。”

  今日吕夜竟没有再戴那幕篱,所以空荡荡的右臂显得有些明显。

  舒怀止住自己眼睛,不再过分关注他的右臂和白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吕道长慧眼。”

  他确实要走。

  前线战事吃紧,马嵬唐军失守,紧急抽调枫华谷部分驻军前往。舒怀身为驻军统领自然是当仁不让,身先士卒。

  “刚才吹的什么?”

  “讴哑小调,入不得道长之耳。”

  “我却觉得还可以。”

  “道长过奖。”

  “你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舒怀低头,揭开酒封深吸一口气,熟悉的“秋意浓”。

  这道子很懂酒。

  舒怀先喝了一口,再笑:“不用问了。”

  既然是自己痴心妄想,那问这些问题有什么用?

  吕夜还是吕夜,是那个失踪十年的江湖传奇,江湖人不知道他的故事,他亦没有资格知道更多。

  “活着回来,我告诉你。”

  真是诱人的前提呢。

  舒怀“嗯”了一声:“希望有那一天。

  “届时我不会在这里,看天意。”

  到处走走么,舒怀亦是点点头:“知道了。”

  “活着回来”四个字,多么美好。

  可是上了战场,有些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是天策,是大唐的军人,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该红衣银枪,提携玉,为国虽九死其犹未悔。

  吕夜不再说话,侧身看着舒怀一点点喝着那坛“秋意浓”。

  眼看着还剩小半坛,他突然出手夺下那坛酒,仰头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许多酒液都流到了他的衣襟和白发上。待一坛喝干了,吕夜扬手将酒坛扔进红叶湖。

  舒怀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道子将酒坛扔了的同时,他转身抱住那一袭白衣,却没有说话,只将脸埋在雪白衣服上,嗅着属于这道子的味道。

  借酒装疯时,他曾说这道子身上很香。

  其实没有,道子身上干干净净。却也正是这没有味道,才让他真正闻到属于吕夜的如酒醇香。

  吕夜没有躲,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背。

  “我会回来。”舒怀闷声道。

  这是承诺,也是希望。

  谁不想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呢?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黄沙漫漫,一片血红里,里飞沙口鼻里喷出血沫,身上中了数支流矢,终究还是跪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里飞沙尸体旁边,红的衣,银的甲,遍地都是。

  □□躺在地上,“策”字旌旗犹在狼烟中猎猎招展,如□□不屈的灵魂。

  马嵬驿反攻之战,唐军全军覆没。

  吕夜已经失踪十三年了。

  江湖人对他的事迹依旧津津乐道,引为茶余饭后谈资,特别是在声名鼎盛时断臂失踪一事。

  金水镇一家酒馆内,一位侠士拍案而起,大着舌头道:“那吕夜,不、不过就是一个怕输的懦夫!怕输了、输了下一届的名剑大会,才故意断臂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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