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把毛领再次围上,快速穿好衣服,往树洞的出口走去。
在打开用来当做门的树皮一霎那,裹挟着雪花的冷风呼呼灌进来带来彻骨的寒冷。
厄洛斯站起身,脚步还没有迈开。
雪带着微凉的气息落在少女发红的脸上,转瞬即被融化,看起来湿湿的。
“不要跟着我。”
这是警告。
厄洛斯退了一步。
-
白色的雪花从灰色的天空飘落。
不是那种松松软软的,而是仿若扬起的白沙,落到地上遮掩一切生灵的足迹。
入目是铺天盖地的惨白。
普普摸索着以前留下来的标记,来到了一个被冻得结结实实的湖附近。
沿着湖的边缘,她拂去厚厚的积雪。
入冬之前在这里播下的一种藻类植物的种籽,会在合适的气温里努力让自己的根须长得旺盛,盘根错节之下在湖被冻结的边缘和土壤连接的地方,以巨大的须根形成一个一个孔洞。
有鱼会在这里透气。
囤在树洞里的食物只有大芋头,她当然不想吃一个可以交流的有灵智的东西的胳膊。
但如果他下次还这样的话……
普普抿唇。
「对不起。」
呼啸的风声里,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些叹息般的歉疚话语。
「我来的太晚。」
太奇怪了。
只不过是听到这样的话,心就忽然跳的很快很快,酸酸胀胀得抽痛。
就好像她的心……曾经认识这个漂亮的没脑子家伙一样。
普普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想过去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会让她浑身都很难受,仿佛从里面打碎一样,搅得骨头生痛。
记不清第几个冬天之前,她第一次雪地里爬起来的时候,有很多声音环绕在身边响起。
它们好像是雪地里飘忽的精灵,又像是看不见的魔鬼,反反复复强调的话语捉弄她内容不过也就几句。
——哪里都没有你存在的需要。
——没有名字,也没有身份,什么也不是。
——你记得自己是谁吗,你不记得。
她想要反驳,却确实不记得,也就无从反驳。
想的头痛到炸裂……
只想起来自己叫普普,大概是普普通通的普普。
哗啦哗啦。
湖边的水声将普普从回忆里带到现实。
她加快脚步。
藻子的根须只要碰到活物就会自发的靠近,扎进猎物的皮肉之中吸取营养。
看来她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
普普用随身带的短刀划开藻子长在土里的庞大须根。
果不其然,气孔之中是一条两个手掌宽一接近小臂长的鱼在扑腾着尾巴,大概是被藻子的根须吸引来吃食,反而被裹住,挣扎之中愈发勒得紧紧。
那些根须想要缠绕上包裹在毛皮手套里的手。
短刀刷刷两下,须根们就知道自己遇上硬茬缩了回去。
普普感慨:“我要是没有来收的时候,你吃了就算了,连我一起吃可不行啊。”
不过才从水里拉起来没多久,鱼不扑腾了,通体覆上一层薄霜,睁着一双灰白的眼睛,死不瞑目。
普普抽出一条系在裤腿上的草绳,将这条冻梆硬的鱼绑起来。
沿着湖边走了一圈,五处播下种籽的地方,一处被其他植物吞吃霸占,两处只剩下一个鱼头和小型动物的腐烂毛皮,就收获了三条鱼。
也算不错了……
来到这里已经花了很久的时间,如果想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怕是得再快一点。
昏暗发灰的天空,看不见太阳到底在那个方向,只能模糊感知。
白茫茫的雪地明晃晃的,让视线没有落点。
普普忍不住去想那头耀眼的粉发。
当把那粉头发的家伙从雪里翻过来的时候,她甚至忘记了呼吸,无需否认,只要他在哪儿,哪儿就是焦点,圆润生光透着浅浅红晕的肌肤让雪花折射阳光的光芒也黯然失色。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没有任何防护出现在雪地里,昏迷的状态看起来并不短,耳朵手指却都还是好好的。
会和那些宁芙是一类东西么?
普普眨了眨眼,摇着脑袋想要将这愚蠢的想法晃出去。
宁芙喜欢在太阳和月亮的光辉下出现,游荡玩耍在森林湖畔,是美丽姣好的少女,除了树宁芙,其他宁芙从不和她说话。
厄洛斯……
在为他擦去雪水之时,她短短看到一眼,坚实饱满的胸膛阳刚与阴柔并存,象牙一般光洁平滑,白的耀眼。
“糟糕。”
眼睛里不受控的流出泪水,刺痛发痒。
普普有些后悔,出来的太急,连棕熊头也没有戴上。
雪下的太大,出来的太久。
她的眼睛不好了。
手套上都是雪碴子和着冻结的泥水,连揉一揉也做不到。
最好的方法就是闭上眼,摸索着雪地里之前埋下的标记爬回去……
可普普不想在外面长时间的闭上眼睛。
一旦闭上眼睛,在这样空旷的雪地里,潮水一般的黑暗会漫上来包裹着她,带着将人溺毙的窒息。
痛的无法完全睁开,普普却依旧在努力地眨动着眼皮。
她隐约感觉到,这样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一定藏着什么自己不愿意想起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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