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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_一尾红【完结】(25)

  朱藻脚边又多了一个空坛子的时候,姜希夷依然没有开口,这时朱藻又拍开一坛酒的封泥,一杯下肚后,道:“这坛酒倒是比其他的都烈,烧到心里去了,真是舒服!”

  姜希夷问道:“为何你们都喜欢喝酒?”

  朱藻并不回答姜希夷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可喝过酒?”

  姜希夷道:“从未。”

  朱藻继续问道:“你可曾醉过?”

  姜希夷道:“既然从未喝过酒,那么便从未醉过。”

  朱藻笑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既然从未喝过酒,又怎么会醉过。”

  姜希夷问道:“你为何如此问我?”

  朱藻继续问道:“你可曾爱过一个人?”

  姜希夷道:“不曾。”

  朱藻继续问道:“你可曾恨过一个人,抑或是恨过自己?”

  姜希夷道:“从未。”

  朱藻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但每句话每个字又让姜希夷听的极为清楚,他说的是:“也是也是,既然从未爱过一个人,又怎么会恨过人。”

  而后他又朗声笑道:“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太过于无趣了吗?”

  姜希夷皱眉不解道:“我为何无趣?”

  朱藻道:“你从未醉过,从未喝过酒,从未爱过人,从未恨过人,你自然是不能知道我到底为何如此。”

  姜希夷道:“我若醉过爱过恨过,就能知道你为何如此?”

  朱藻摇头苦笑道:“你若醉过爱过恨过,不过只能理解寻常人罢了,你是万万不能懂我,也不会懂我的。”

  姜希夷没有再说话,没有再回答。

  这时朱藻举起他说最烈的那坛酒,仰首往口中狂灌,而后大声道:“好酒!实在是好酒!”

  接着他拍掌歌道:“多qíng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qíng,更与何人说。更与何人说……”

  他这次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铃》下阕词,这首词在他口中歌来,愁肠百结,叫人听来,只觉满心萧索,不知如何自遣。

  歌声渐敛,朱藻又痛饮几杯,大哭大笑。

  堂内很安静,姜希夷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只有朱藻一人在大哭大笑,抑或是放声高歌。

  姜希夷没有打断他,因为她知道此刻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轻易出不来。

  现在远远看来,朱藻似乎已经醉了。

  但一直看着他的姜希夷知道,这人根本没醉,甚至他越喝越清醒,因为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喝酒就如同喝水一般,但始终却都醉不了。

  其实朱藻一直都是一个痛快人,行事gān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能让他如此,必定是遇到了常人不能想的事qíng。

  忽然笑声哭声渐消,朱藻放下了酒杯,看向姜希夷,问道:“你为何不试试喝酒?”

  姜希夷道:“因为我从未试过。”

  朱藻道:“你为何不去试试?”

  姜希夷顿了顿,道:“因为我不需要。”

  朱藻笑道:“若你真的活了许多年,这许多年你到底在做什么?若你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你这姑娘也未免太过于暮气了。”

  姜希夷思索了一番后,回道:“练剑练功,我一直在做这两样事qíng。”

  朱藻道:“你是用剑的?”而后他不等姜希夷回答,又喃喃道:“你当然是用剑的,我早该想到你是用剑的。”

  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她是用剑的。

  姜希夷正色道:“我不是用剑的。”

  朱藻问道:“那你是?”

  姜希夷道:“我是剑客。”

  朱藻点了点头,道:“我也认识一个剑客,他也许不止是一个剑客。”

  姜希夷问:“那人是谁?”

  朱藻道:“或许你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铁中棠。”

  姜希夷闻言双眼一亮,朱藻见状轻轻点头,面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表qíng,似是非常骄傲,又似乎非常痛苦,他缓缓道:“你果然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姜希夷道:“我不止知道他的名字,我还要去找他。”

  朱藻道:“你为何要去找他?”

  姜希夷道:“我想同他比试一番。”

  朱藻道:“你为何要告诉我,你要去找他?”

  姜希夷道:“因为你知道他在哪里。”

  朱藻忽然纵声大笑,将酒坛摔向地上,一声巨响现,那酒坛便被砸的粉碎,甚至连拼都不能拼起来,姜希夷见他这一抛,便知此人武功高超,掌力深厚,这酒坛看似是他摔的,其实是他用掌拍下去的。

  朱藻道:“你果然是在等我!”

  姜希夷点头道:“我是在等你。”

  朱藻道:“你一直在等我!”

  姜希夷道:“不,我只是在等人,若等不到你,自然还有别人。”

  突然,这大堂内变的异常安静,可安静的不止是这昆仑山上,还有塞外糙原中也异常安静,狂风刚刚呼号而过,现下留下的是无边的宁静,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在这糙原中,有两人走过,这两人一为容光焕发的老者,他须发有如衣衫般轻柔,潇洒飘逸,神qíng带着不可抗拒之威严,似是帝王之威。

  而另一人为一年轻男子,目如朗星,双眉斜飞,面上微带黝黑,面容挺秀,风姿飒慡。

  他们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在这糙原上行走,二人走到了一庙前,见庙内烛火摇曳,那年轻男子抬手敲了敲门。

  不消片刻,便有人来应门,一女子问道:“是谁在外面?”

  她语调听来小心翼翼,似是因为夜深有陌生人来敲门一般担惊受怕。

  那年轻男子道:“是我。”

  “是……是谁?!”门内女子听到那年轻男子的声音,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再次问道。

  那男子沉声道:“五妹,是我。”

  ‘吱呀’一声,那扇木门被缓缓推开了,门内女子神qíng看来激动异常,一手放于身后,手上极为用力,似是在蓄力,若是门外发生异变,她便可御敌,若是处于下风也可自尽,宁死不屈。

  木门被打开后,庙内摇曳的烛火也倾泻了出来,映在那年轻男子脸上,门内女子将他的脸看的清清楚楚,她激动的眼泪都滚下,但又怕是有人易容,将那人面目边缘都看的仔仔细细。

  那女子问道:“二哥,真的是你?”

  门外男子,眼中光芒渐暖,点头道:“是我,我回来了。”

  那门内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qiáng忍着的泪珠终是滚了下来递到了地上,她也不伸手去擦,她说道:“二哥快进来。”

  就在那男子进门时,那女子终于是注意到了那位老者,她转头问道:“二哥,这人是谁?”

  那男子看了看那老者,老者点了点头后,男子道:“这位是夜帝,也是我的一个朋友。”

  夜帝!

  开门的女子虽然早就猜想那老者就是夜帝,可知道真相时还是愣住了。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星开碧落!

  惊天动地数高手,俱是碧落赋中人。

  更何况是夜帝!

  夜帝点头笑道:“不错,今日我是来这里,想问问你们是否见过一个人的。”

  那女子问道:“谁?”

  夜帝道:“朱藻。”

  第26章叁

  第二日,昆仑山上一阵尘土飞扬,现下本就是秋日,天gān物燥,只要打马走过,地上的尘土便再也不能好好的留在地面上,而是被马蹄带起,扬到空中,又再度落下,这十四匹白马所带起的尘土,更是令行人挥袖掩面都来不及。

  姜希夷一行人到达昆仑山下时,正好是晌午,日头高照。

  只要人们看到这天上的太阳,就会知道秋日为何会如此gān燥。

  地上的人们已经离开了夏日暑气环绕的时节,可这天上的太阳似乎还沉浸在炎炎夏日中不可自拔,原本应该是温暖的阳光只叫人觉得刺目,它似乎想带走地上所有的水,然后点燃这片土地。

  姜希夷早就不畏寒暑,内力充盈也不觉得疲惫,可她还是知道,现在应该是休息的时间。

  以她为首十四人准备在昆仑山脚下休憩。

  是十四人,而不是十五人,是因为朱藻并没有跟他们同来。

  昨天夜里时,朱藻将酒坛砸掉之后,面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一双让人不敢bī视的jīng光四she的眼睛,紧紧看着姜希夷,似乎要从她脸上、身上、动作上看出些许端倪,让他能知道她的想法。

  但他没有看出来,因为姜希夷如同一座玉雕一般坐在那里,人怎么能从一座玉雕身上看出qíng绪抑或是端倪?

  朱藻叹了口气,道:“虽然我觉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依然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你说的话。”

  姜希夷道:“我既然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就应该相信。”

  朱藻无奈笑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不会同你去寻铁中棠。”

  姜希夷问道:“为何?他是你的仇人?”

  朱藻摇摇头,长叹道:“不,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我的兄弟,我唯一的兄弟。”

  姜希夷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不愿见他?”

  朱藻苦笑道:“连你都看出了我不愿见他,对,我不愿见他,也不想见他。”

  姜希夷道:“既然他是你的好兄弟,你为何不想见他?”

  朱藻道:“因为我不想见所有认识我,知道我的人。”

  姜希夷道:“为何?“

  朱藻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生本就有这么多无奈事,不过我却倍感无奈罢了,此话不要再提,我自会告诉你铁中棠在何处,可我是不会同你去的。”

  话罢,朱藻再次拿起了酒杯,即使酒醉不了他,但是他宁愿让自己觉得,自己并不清醒。

  次日,姜希夷一行人离开时,朱藻人早已不见,天枢说,清晨时朱藻带了几坛酒便离开了,即使姜希夷再想去寻人也是来不及了,更何况,她并不打算去寻。

  午时是昆仑山下客栈生意不错的时候,因为不管是人还是马,这个时候都要停下来歇歇脚再赶路,任谁都知道,中午的日头是最难受的,即使有再紧要的事qíng,也不必在晌午时与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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