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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_一尾红【完结】(65)

  如此一来二去,练习不辍,又是几回寒暑,chūn去秋来。huáng梁天资聪颖,又用功勤奋,终于是到了用剑的一日。

  又是在崖边水白玉,姜希夷手上拿着一柄利剑,剑光闪闪,递向huáng梁。

  她说道:“据说旁人都说,刚刚学剑时为怕手上,都叫弟子用木剑,我从学剑第一日时用的就是我腰间的软剑,于是我也叫你用真剑,一开始时多有受伤,但往后就好了,如同走路一般,不摔几次也不会学会,你接过剑,我教你如何用剑,学会之后你再也不用来找我了。”

  huáng梁闻言大惊,差不多十年来,即使姜希夷从未认过他这个徒弟,可他心中却是当她是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他一身功夫全部都是从姜希夷身上学来的,今日她出口就是要赶他走,一时间huáng梁错愕不止,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姜希夷淡淡看了他一眼,当年那个在风雪中冻得面色惨白的孩子,已经成为了一个萧萧肃肃,慡朗清举的少年。

  她说道:“其中原因有三,一是你太爷爷先前与我辞行了,你要同我学武之时我就说过,你太爷爷要走之时你自行下山就是,二是剑之一道我自己还一知半解,我也只能教你到剑,其三便是因为我要死了。”

  她说出“我要死了”时,语气极其平淡,仿佛与人日常闲话,面上表qíng也没有什么牵扯,huáng梁几乎认为这是她的一个玩笑,在太玄庄内将近十年,姜希夷容貌从未改变,那句她比太爷爷还要大,他不过以为是她不喜欢他叫她姐姐所以说的话,huáng梁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约莫二十的姑娘,如此年华,却要死?

  他疑惑道:“不知姜庄主何出此言,究竟是为何,莫非庄内有大敌来临?我虽学艺不jīng,但也可尽绵薄之力!”

  姜希夷道:“你我相识十年,我何曾骗过你?我说我要死了,那就是要死了,死又有什么可怕,每个人都要死,更何况我在这里已经年近七旬了,算来也快死了。”

  她这话说的奇奇怪怪,huáng梁此刻心cháo澎湃也未细细研究其中关节,只一味着急,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姜希夷道:“好了,你若真舍不得我,不如好好学功夫,以后见到功夫就跟见到我一样,毕竟这都是我一招一式jiāo给你的,拿着剑,我最后教你剑法。”

  huáng梁垂眸,低头道了一声是后,双手接过姜希夷递来的剑。

  接过长剑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阵颤抖,却不知道是剑在颤抖,还是他在颤抖,一种奇妙的感觉、气息,从剑身爬出,顺着他的手臂,贴着他的肌肤慢慢渗透进了他的身体里。

  剑是冷的,冰凉似血,但他心中却一阵火热。

  锵的一声后,姜希夷腰间剑光一闪,软剑出鞘,剑气四溢。

  两套剑法,一套剑来时青光激dàng,剑花点点,便似落英缤纷,四散而下,另一剑招jīng微奥妙,以攻敌xué道为主,剑式潇洒俊雅;一套剑招,剑锋成弧,旁敲侧击,去势似乎不急,但剑尖笼罩之处极广,除非武功高于其对手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极难闪避。

  huáng梁同刚学武时一般,将一招一式记在心中,他此刻已不同当时,姜希夷所演示功夫,其中jīng妙之处他自然是能看到的。

  例如,那第二套剑法,剑招中俊雅花俏的招数并不只是为舞剑而用,其中妙用非凡,内力灌入剑中另有黏力可攻他人兵器。

  他此刻只期望自己不要学的那么快。

  姜希夷收招归鞘之后,回身看他,道:“拔剑试试看。”

  huáng梁点了点头,握住剑柄,将长剑出鞘,突然,刚刚姜希夷所演示的一招一式浮现在他眼前,起剑落剑格外清晰。

  此刻他已经不知是身随剑动,还是剑随身动。

  姜希夷在一旁看他将这剑用的极得jīng髓,眼中一道利光闪过,后又转柔和。

  等他停下招式后,道:“我方才教你的是“落英神剑”、“玉箫剑法”和“玉漏催银剑”,我本以为我还能教你许多,不过这十年你能学到如此境界已是不错了,你将剑收起,去寻你太爷爷,将行李收拾了吧,你下山就是如江湖,我有一句话告诉你,你须记在心中。”

  huáng梁抱拳躬身道:“请姜庄主赐教。”

  姜希夷道:“剑会告诉人应该如何做,但决定路的却是人,你要牢牢记住。”

  huáng梁再一躬身道:“多谢姜庄主多年来的恩qíng,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见。”

  姜希夷道:“能见的时候自然能见,你不必多想,这剑法你多练练为好。”

  huáng梁点头。

  这时天同突然从林中窜出,落在姜希夷面前,道:“庄主,独孤来了。”

  第66章贰拾陆

  此时正当暮chūn三月,崖边松树枝头一片嫩绿煞是好看。huáng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松竹清香入了他胸中,清凉又沉稳,说不出的受用。

  即使天同没说出那个独孤究竟是什么名字,但huáng梁也知道,那个人一定是独孤求败。

  chūn日的微风传林而来,拂在人衣上、身上,却不似江南那般令人醺醺yù醉,昆仑山上即使是chūn风,也隐隐透着凌冽。

  姜希夷点头后,天同转身离去,不过片刻后,只见路口处走来背着一柄剑的一个人。

  一人是独孤求败,一剑就是他的剑。

  现在与上次相见之时,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依然一身黑衣束袖,但他又和十年前并不一样,有着极大的不同。

  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却很稳,脚步重的似乎能踏破这青石板铺就的路,留下一串脚印一般。但他的脚步又很轻,姜希夷见他脚不沾尘,几乎是飘于地上,立于空中,没有一丝响声。

  他的衣服比当年都朴素了许多,几乎是二十年前时,独孤求败第一次来找她,那时他一身傲气连最低调的黑衣都压不住。十年前寒冬,昆仑再见,他依然是一身黑衣,神气比当年手持青光利剑之时内敛许多,可周身依然隐隐透出锐利气息。

  今日再见,只见他黑衣稍显破旧,却不邋遢,头发稍稍凌乱,双眼失去了那一道明亮剑光,眼神却更加清亮,脸上微须,风霜满面,眉头平展,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不过,他明明是在笑着,却让人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明明此刻是chūn日,但他身披秋日萧索,huáng梁观之,几乎想长叹一口气。

  姜希夷定定看着独孤求败,待得他脚步停下后,道:“你来了。”

  huáng梁听到姜希夷声音后一怔,她的声音冷极了,独孤求败萧索似秋,此刻的姜希夷便如深冬一般寒冷,只要寒气缠身,就叫人几乎看不到挣脱的希望。

  独孤求败似乎踏入这庄子那一刻开始,就进入了战斗状态,而姜希夷听到独孤这两字时,也已然在等待拔剑的那一刻。

  独孤求败先是笑了笑,再道:“是,我来了。”

  姜希夷缓缓道:“我本以为,我还要再等你十年,你才会来。”

  独孤求败闻言一怔,先是不解,而后又恍然,笑道:“若非十年前前辈在昆仑山间那番提点,在下恐怕真是要再等十年才回来。”

  姜希夷道:“既然你现在来了,那也很好,此次和先前几次一样,我只要你的剑,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无需再来了。”

  独孤求败眉间皱起,问道:“敢问前辈,这是为何?”

  姜希夷道:“因为我要死了,就算你来也是无用功。”

  独孤求败表qíng错愕之极,一双如平静无波的湖水的眼睛,望着姜希夷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道:“你为什么会死?”

  姜希夷道:“每个人都会死。”

  独孤求败道:“可你死了,我该怎么办,这世间我还能去寻谁?”

  姜希夷道:“如果我不死,你要我怎么办?”

  独孤求败先是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口中喃喃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脚下往后退了两步,复又站定,抬起头,眼睛又恢复了平静,其中隐隐透着光,乍看去就像是阳光落在湖面上的波光,可待细看就知,那光似乎是剑光。

  姜希夷见状,道:“这是你我最后一战,看来你已准备好了。”

  独孤求败笑了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姜希夷错开目光,看了看他背后剑柄,道:“你现在已经改用木剑了?”

  独孤求败道:“一开始,我仍用铁剑,可内力日长之后,所用之剑便可日轻,使木剑如使铁剑,功力自浅而深,全仗自己修为,至于剑术,却至此而达止境。”

  姜希夷摇头,道:“你若以为此为止境便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剑之一道永无止境,至少眼下从未有人晓得,这止境究竟是何模样境界。”

  独孤求败问道:“连你也不知道?”

  姜希夷道:“我也不知道,至少这么多年来,每当我以为自己以步入剑道止境之时,往往又能遭遇机缘突破,此后我也从未遇见过自称入了止境的剑客,你也晓得,人一旦知道的越多,就发现自己知道的越少。”

  独孤求败先是喃喃道:“剑是剑,我是我;剑是我,我是剑;剑非剑,我非我……”

  接着他问道:“那下一境界该是如何模样?”

  姜希夷摇摇头,道:“这就要你自己亲自去看,问旁人是问不到的。”

  独孤求败垂下双眼,在心中细细思索姜希夷的话,接着他突然抬头,双眼紧盯着姜希夷的眼睛。

  剑光!

  两人不过眼神相触,却似乎激起了道道剑光!

  那些无形剑光,在一旁的huáng梁用眼睛看不到,可他却能用心看到,虽然他瞧不见剑路,却感觉到了剑光。

  想到此处,huáng梁心头一震。

  这两人似乎就是两柄剑,而他们的眼睛,似乎就是剑尖,此刻有如宝剑出匣,针锋相对。

  huáng梁脚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被那虚无的剑伤到。

  即使两人此刻仍然未拔剑,可似乎剑在手,招已出。

  就在这一刻,空中一丝风都没有了,似乎就连风都被这冰凉的空气冻住。

  天地之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这两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但似乎已经进入了生死一发的qíng况中。

  即使huáng梁已经退后,却还能感受到那剑光纵横的可怕。

  他既想逃避,可血管中的血液又渐渐沸腾。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姜希夷和独孤求败依然在对峙着,虽然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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