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下意识看向坐满了餐厅的几十号人，他们纷纷冲他露出了或含蓄或礼貌或感兴趣的微笑。
“一般的奖项评选也就几个人吧……”有人小声嘟囔。
“正式评委好像只有十个？”
“十个也太夸张了喂。”
……真的很夸张。
铃木作之助先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那边的眼镜青年已经打开了档案袋。稿子是复印的手写稿，虽然织田作之助早有准备地印了五份，但也实在想不到能有十个评委，所以还需要一台打印机。
眼镜青年留下四份，带着一份冲去了司书室，然后拖着一个腰部挂件和一摞文件走了出来。
腰部挂件还在哼哼唧唧：“为什么啊【安吾】，为什么！”
原来眼镜青年也叫安吾。有点巧。
“是川端先生主动提出要当评委的，”【坂口安吾】无奈地说，“我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啊。”
“他是【川端康成】就是最大的理由！”
织田作之助注意到，一位气质如雪中峡谷般清澈凌冽的银发青年默默用手稿挡住了视线。
“再胡闹就把你塞进地窖做成樱桃罐头，”【铃木作之助】带着和善的微笑，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提了起来，“这可是事关织田的终身大事，给我适可而止。”
不，终身大事就更夸张了。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我就不能做评委！”他抽抽噎噎地说，“你们都不爱我了！”
“啊，那不是因为征集评委报名的时候你完全睡过去了吗。”
“都是中也拼命灌我酒……你们就是故意把我踢出去！”
【铃木作之助】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再不保持安静就把你塞住嘴绑到中也对面的座位上。”
“你是魔鬼吗？！”
是啊，这位樱桃罐头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没必要对他这么苛责。
织田作之助还在发呆，一旁的围观席已经低声开始讨论起来。
“出乎意料的不错，我还以为又会看到狗屁不通错字连篇语法都没弄明白的那些东西呢。”
“是啊是啊，听说他前职业的时候我都做好劝他先上大学的准备了。”
“结构方面还需改进，但感情质朴，流露自然……”
“用词稍显平庸，但童话本就是孩子的读物。”
“我不这么认为，平常但不庸常，这里火花的意向……”
评审们碍于身份，反倒不会轻易给出意见，但围观的各位老师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畅所欲言各自观点，很快不同流派不同倾向不同想法的人就掐成了一团。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
这说的是自己的文章吗，他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啊。火花魔法是在厨房帮咖喱店老板忙时候构思的，头轻脚重的小精灵是盯着车窗溅上的血联想到的，如果被问及，这种回答好像不应该说出口？
很快，评委组也依次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泉镜花】：“语言还需再行精简，赤子之心尤为坦荡。”
【夏目漱石】：“趣味盎然，令人喜悦。”
【川端康成】：“于死见道，言尽情满。”
【北原白秋】：“形容稍显稚嫩，剖析鞭辟入里。”
……
【田山花袋】：“我的名字是被藤村写上去的……咳，但我很喜欢，有着洗练心灵的通透感，我很看好你！”
“也许是因为过往经历波澜起伏，你对人与生命的看法独到且精辟，朴实无华的文字与场景，却给人耳目一新，豁然开朗的感觉，”【坂口安吾】放下文稿，眼睛里还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你很有天分，织田作。”
就是做杀手时，织田作之助都没接受到过这么多正式的建议与夸赞，即使脸上依然保持平静，内心也相当复杂难言。
“我……”
叮咚一声，有人推开了餐厅房门。
“抱歉，我们今天不接……宫泽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大家都坐在这里？”【宫泽贤治】迷茫地站在门边，察觉到身后罗生门跃跃欲试的风声，面不改色地发出疑问，“应该不是在等我吧？”
“并不是，我们在开难得的新文学评讨会，”铃木作之助依依不舍地放下文稿，“宫泽先生，这是我……的朋友写的童话，您要看看吗？”
“哦哦！竟然是新作品！”【宫泽贤治】一下激动起来，一手拽一个，跑向桌子上堆着的复印手稿，“龙之介和小银也看看吧，毕竟童话是孩子的诗歌！”
“嗯……嗯？”
喧闹的、还在争相讨论作品内容的人群像是被投入了麻醉药品，将寂静从门边逐渐扩散到整个餐厅。
芥川银倒没想太多，顶多感叹一句好巧，便专心读起了手里的作品，芥川龙之介却察觉到了气氛有异，将注意力从难得的文字里拔出来，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
……应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作家，没感到什么杀气。盯着他和小银是因为他们突然闯进来打搅聚会，觉得没面子？
哦，他们都去瞪宫泽贤治了，那没关系。
话说这童话写得还可以，就是太流水账。也保不准是故意写得这么啰嗦，毕竟想哄孩子安静就要绞尽脑汁编下文，一直讲到世界末日也是时常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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