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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左之交_颜凉雨【完结】(3)

  左小兵死死望着对方的眼睛,企图找出藏匿在最深处的qíng绪,可是没有,羊溢的眼底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OK,你赢了。”左小兵耸耸肩,毫不留恋撤退,翻身躺到一边。

  羊溢望着帐篷顶,安静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是夜,周围的帐篷渐渐安静下来,羊溢和左小兵缩在各自的睡袋里,背靠背。

  “不是二十。”静谧的空气里忽然响起左小兵的声音。

  羊溢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过了几秒,背后传来幽幽的小嘀咕:“咱们不是二十年的jiāoqíng,是二十六。”

  羊溢沉默。

  左小兵也不说话了。

  风在帐篷外面呼号,仿佛要将侵入的不速之客连根拔起。

  左小兵悄悄回头,他不指望羊溢说些什么,但有个表qíng回应也好。可是没有。羊溢背对着他,耳朵里塞着MP3的耳机。

  左小兵泄愤似的消灭两条士力架,故意弄出很大声响,可直到睡着,心底的那团苦还是没化开。

  直到背后的呼吸渐渐平稳,羊溢才静静地睁开眼睛。

  重新按下MP3的播放键,熟悉的声音倾泻而出——

  “各位听众,如果您是刚刚打开收音机,那么您现在收听的是午夜心跳,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当然也可能是新朋友,左小兵。昨天有位叫做筷子会跳舞的网友留言,说午夜心跳听起来像是讲鬼故事的节目,小兵在此郑重辟谣,本节目旨在沟通qíng感,传递正能量,绝无封建迷信……”

  这人虽然吊儿郎当不着调,却有一把能忽悠人的好声音,仿佛冬日里的一杯暖茶。

  因为学的是播音与主持,所以这家伙一毕业就进了电台,可是自己听对方的节目,却是近来的事儿。确切的说,是被对方表白之后。明明一起长大的,为嘛对方长着长着就长歪了?带着这个疑问,羊溢决定以对方主持的午夜qíng感类节目为切入点,剖析对方。

  节目是在半夜播,这点很要命,好在对方有一小撮死忠粉丝,会把每一期的节目转录成MP3放到贴吧里供人下载,倒是方便了羊溢。

  “刚刚和大家分享的这首诗,据诗人讲是描写自己的一个梦,不过他忘记了梦的内容,只记住了梦里的感觉,颇为遗憾。但要让小兵说,这种求而不得的梦多半不会有什么让人高兴的内容,忘了正好……”

  求,而不得么。

  羊溢闭上眼,无丝毫困意。

  那家伙发育得晚,到了高中还跟小萝卜头似的,经常被欺负。自己当时已经考到另外一所高中,却仍然要经常出入某人学校帮之讨公道,弄得连老师都对他很面熟,结果等到找家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学校根本没羊溢这一号。

  见不得左小兵被欺负,似乎是从那时就落下的毛病。

  左小兵呆,左小兵贱,左小兵嘴欠,但左小兵不能被欺负,他羊溢也不行。

  为什会答应来?

  该是愧疚吧,因为自己让那家伙难受了,所以总想着要弥补。

  3.

  古村遗址比群众们想象的更为刺激。断壁残垣,枯藤老树,一口又一口gān涸的水井,甚至依然粗壮却被风霜侵蚀得不堪一拽的井绳。

  “这里就是井村,据说很早就有人在这里住了,但直到明朝一个落魄的官员被流放到此,才慢慢把村子建起来。建村的时候有风水先生说这里四面不通,需要水发一发,官员深信不疑,可方圆百里也没什么真正的河流,顶多是山间小溪,于是官员带着一队壮汉开始打井。深山老林打井哪那么容易,他们便找一路打一路,最终在这里打出了水,村子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了这里。说也奇怪,打完井后村子便开始人丁兴旺,村民认定是水帮着他们发了,于是井便一口接一口的打了下去,更奇的是随着井口越来越多,井下的水不减反增,村民们更是对此敬畏非常,认为是有神明庇佑他们,降下福泽,于是gān脆连村名都改成了井村,这事儿当年的县志里都有记载……”

  领队滔滔不绝,几乎要把自己说回那令人神往的悠悠岁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中打猎,山腰种田

  驴友们可没那份闲qíng,相比曾经的繁荣,他们更喜欢如今的落魄。

  古井,尤其是废弃村庄的古井,多么刺激。如果一口井住着一个贞子,那么眼下十几口井……啧,古境探秘的jīng华就在于此啊。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跃跃yù试掏安全绳,要顺井而下。闻风,群众们立刻聚拢,劝阻有之,鼓励有之,兴奋更有之。

  羊溢坐在一个井口边,叼着烟,看了会儿群qíng激奋的群众,又看了会儿天,最终悠悠吐出几个烟圈。

  为什么总感觉漫天脑残在飞?

  最后竟然真的有人下到了井底,不过让大家失望的是井底嘛都没有,连发着腐臭味的动植物残骸都不见,硬邦邦的泥土gān得像柏油马路,蹦哒两下震得脚心疼。

  除了水井,古镇就剩下一些废弃的老屋。看一个新鲜,看多了也就那样,无非墙壁坍塌桌椅倾倒,偶尔能看着些炉灶铁锅,黑乎乎的分不出年代

  一圈走下来,最初兴奋劲儿过去的驴友们开始百无聊赖,摆POSE自拍的,取长镜头拍风景的,吃零食的,自娱自乐起来。

  “哎你们看,那个山头上好像有座庙!”一个正拿长镜头拍远景的人忽然喊。

  大家正闲着,一听这话连忙望去,只见对方所指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些遥远,要眯起眼,才能隐约看见似乎山顶上有什么东西。后来有个驴友把自己的小望远镜共享,大家才看清,那确实是座庙,看起来个头不大,更提不上恢弘,乍一瞅跟小凉亭似的,可匾额依稀能辨——正气祠。

  通常祠堂是大家族用来供放祖宗牌位的,或者一些有功德的人也会被人建祠堂供奉,所以祠堂的名字通常是姓氏或者名讳,比如许家祠堂,武侯祠什么的。正气祠,怎么感觉都是怪怪的。

  “领队,我们能过去那边么?”

  好奇是人类的天xing,这就好像游乐场的鬼屋项目,越是怕得要死的人玩儿得越HIGH。

  “想都别想,”领队难得严肃起来,“户外自助游最重要的就是按照既定路线走,有时候计划打乱一小步,就有可能再回不了头,我要对你们的生命负责。”

  从没见领队这么正经的驴友们纷纷愣住,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吐槽:“得了,说得跟真事儿似的,自助游图的不就是个随心所yù么,都按路线走,我报旅行社去好不好。”

  领队却不恼,想来不是第一次碰见不合作的队员了,耐心安抚神马的早驾轻就熟:“自助游并不是随心所yù,而是在有经验人的带领下,体验自主户外游的感觉,就像这个村子,你觉得他是荒村,可实际上呢,在这之前早就有许多我们这样的背包客来过了,哪条路好走,哪条路有危险,都是无数背包客用生命换来的,你以为户外探险是什么,逛游乐园么?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就不需要我这个领队。”

  “别把生命当儿戏。”轻叹口气,领队总结陈词。

  躁动的驴友们安静下来,荒郊野岭,谁都不是任xing的孩子。

  “行了行了,搭帐篷的搭帐篷,煮饭的煮饭,躲猫猫的躲猫猫,分头行动!”有人搞笑地嚷了句,倒真像比赛的发令枪,大家立刻分头gān自己的事qíng去了。

  左小兵围观羊溢搭帐篷,再次感慨对方在此技能上的天赋。明明自己才是资深背包客,可在此项上,望尘莫及。

  “你说,领队是不是遇着过什么事儿?”围观甚无聊,他便凑上去跟羊溢说话,“刚才那深切的表qíng,要多bī真有多bī真,我都动容了。”

  羊溢继续手里的活计,甚至懒得抬眼皮:“你看回家的诱惑都能哭。”

  左小兵黑线,恨恨磨牙,琢磨回去就给羊溢的QQ印象上加一条——láng心如铁!

  什么,错别字?不,就是这个láng,láng心狗肺的láng,白眼láng的láng!

  篝火再一次升起来,不晓得是不是在村子里的缘故,风没有昨夜那么凛冽了,火光温柔摇曳,慵懒了人们的神经。

  领队放下拨弄篝火的树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其实那个正气祠是有故事的……”

  众人当下来了jīng神。既然去不得,听听野史也是好的。

  “我也是听人讲的……”领队悠悠回忆,沉静的声音在午夜的荒村里尤为清明,“说是刚建国那会儿,五几年吧,井村出了个大恶之徒,叫王七。这人的恶还不像土匪那样打家劫舍,而是专门祸害男孩,把自己村子祸害遍了,就去临近村子祸害,这地儿山高皇帝远,像是被遗忘的世界,老百姓世代不出山,知不知道新政府还两说呢,更甭提报案了,只能组织村里的青壮年来抓这恶徒。这人再恶,终也双拳难敌四手,后来被村民在山里抓住了,就地正法……本来除了害,村民以为天下太平,哪知道那之后村里的男孩更不得消停。先是一个说自己半夜被鬼压chuáng,后来被鬼压的发展到两个,三个,四个……村民一听描述,好么,恶人变成了鬼,还不忘回来祸害人。可这人好抓,鬼怎么杀?要说天道轮回报应不慡呢,正在村民犯难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个游方的道士,听闻此事,二话不说到了那王七被杀的山头便开始摆坛做法。据说法式做了七七四十九天,完事后村民又听道士的话在山头盖了座祠堂,看着像祭奠,实则是用这正气祠镇住恶鬼,让他再不能离开……那之后村子总算恢复平静,不过偶尔有误闯上山的男人还是会被王七骚扰,因为那道士法力有限,终是不能让恶鬼魂飞魄散,只能把他困在祠堂方圆几里的地界……久而久之,村民们再不靠近那个山头,所谓祠堂,其实也就是个荒废的坟罢了……”

  夜色如水。

  领队的故事结束很久,火堆旁的听众依然没反应过来。天为盖,地为庐,荒山野岭,古村枯坟,这场景太适合讲故事了,尤其是带着灵异色彩的民间传说。

  “咳,都有什么感想……”领队清清嗓子,颇为期待地问。

  群众们纷纷回神——

  “这故事应该发微博。”

  “再配个照片,靠,太带感了。”

  “我更想去那里了肿么办……”

  “容我cha一句从进山手机就没信号吧……”

  领队默默扭头,心中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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