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慕泽碰碰黛玉的面庞，轻声问道。
黛玉蓦然回神，愣了下，方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她……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身上该留点银子傍身的。”
贾宝玉虽是去流放，可到底是个快弱冠的男人了，从前是个娇少爷就罢了，如今到了这地步，总不能还指望人去伺候他去养活他吧?
……也不一定。
黛玉摇摇头，不定贾母就这么想的。
“有陛下的命令在，史家人总不会亏待老太太。”慕泽道， “她怎么做，旁人也左右不了。”
“是啊。”黛玉叹一声，心中复杂难解。
皇帝赐贾母千两银子，又让史家人给她养老，显然是想让史家人用这千两银子给她养老的。
贾母年纪大了，又不再是国公夫人，不能动辄咳嗽一声就请太医，吃药就要吃人参肉桂，能有处容身之所，病了看大夫有人伺候就已然很不错了，这千两银子到贾母终老，史家人手里想必还能剩下不少。
可以说，皇帝要史家人供养贾母，并不算很强人所难，是给了他们好处的。他们可以说是用皇帝的银子替皇帝办事，毕竟贾家虽然没了，皇帝却还想用贾母给自己刷个惜老怜贫的好名声呢!
但贾母偏偏把皇帝给史家人的好处自己做主给了贾宝玉，史家人和皇帝听闻此事，想必都是眼前一黑吧。
这老太太，真的到了老糊涂的年纪了，往前翻几年，她不会看不出皇帝的意思，不会做出这种胡涂事。
“聪明一世，胡涂一时。”黛玉道， “不过陛下命令已下，金口玉言，他不会更改，史家人也只能认了。”
至于史家人对贾母的态度，想必不会太好了。
但贾母自作自受，她本可以拿着千两银子好好在史家过活，偏偏她心里只惦记着她的宝贝孙儿……好像去流放的只有贾宝玉一人，贾环，贾兰更小，贾家姑娘们更弱，她却一个不记得。
这也是患难见真情了。黛玉心道，她心里的确从没有过别人，只有贾宝玉。
黛玉摇摇头，不再想贾家的事，转而问起齐家来。
慕泽轻描淡写道: “齐国公府好好的，爵位还在，家产也在，就是被陛下斥责了一番，让齐国公回家致仕了。”
毕竟是给甄家，给忠勇王爷办过事的，纵然不是本家，但那个齐同知很上道的孝敬了不少好处给齐国公，齐国公收的时候笑嘻嘻，被大理寺查出来的时候只好哭了。
“还有，齐国公世子连降三级……他本来就只是五品，这降的，都快要找不到人了。”慕泽补充道。
黛玉不禁一笑，道: “这还叫好好的，明明是不好。”
不过比起别家来，齐家的确算好的，但就怕齐家自己不这么觉得。
黛玉微微蹙眉，道: “齐家如此，更要多方走动，以求早日起复了，论起来，咱们两家的关系，倒还不算太远……”
齐国公的儿媳妇是刘氏的女儿，是可以让慕泽唤一声姑姑的人，虽然慕泽并不认这个姑姑。
慕泽道: “你怕她过来闹事?”
黛玉道: “我怕她在外头闹事。”
她要到靖国公府里头闹，黛玉倒不怕，只怕在外头闹起来，白白惹人笑话。
慕泽眉间一凝，道: “她不敢。这时候齐家只想求人，闹事只有得罪人的，就算她没脑子，齐家人还能个个没脑子?”
“不过……”慕泽话锋一转， “咱们确实不能只指望齐家有脑子，还是先做好防范。”
黛玉道: “我往后出门避着他们家的人就是，且往后天热了，我也懒得出门。”
“你懒得出门就只管在家里待着。”慕泽道， “不过绝没有咱们刻意避开他们的，得让他们躲着咱们才好。”
黛玉想了想，道: “你可别打到别人家里去。”
慕泽失笑: “我就是递句话过去，让齐国公管好家里人罢了。”
“那行。”黛玉笑道。
趁着黛玉歇午觉时，慕泽到外书房见了他的亲卫: “悄悄地去给史家送五百两银子，告诉他们，这两年里，别让贾家那老太太死了。”
黛玉在京城时，贾母若死了，黛玉去还是不去?为了不让黛玉为难，他们在京城的时候，贾母还是得老实的活着。等黛玉离了京，老太太是死是活，慕泽都不管了。
亲卫才走，杜管家就在门外回报: “爷，史家姑娘来见太太。”
慕泽奇怪道: “什么史家姑娘?哪个史家姑娘?”
杜管家回道: “史家有个父母双亡的姑娘，从小就常被接到贾家去住，应该是那时候和太太认识的。”
慕泽这才想起来: “是有这么个人，她来做什么?”
杜管家道: “她只说要见太太，但我瞧着她面上不大好看，倒像是来找茬的。”
慕泽道: “我去见她。”
“啊?”杜管家大惊失色， “爷，那是位未出阁的姑娘!”
慕泽道: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都敢大咧咧自己出门，她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你还替她在意?”
杜管家急道: “爷，我哪里是在意她的名声?我是怕您……她一个姑娘家，您去见了人，传出去，我怕他们家赖上您!”
“赖上我?”慕泽冷笑。
来人自然是史湘云，她脸色难看，的确很像是来找茬的，但她也的确不是来找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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