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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往事_靡靡之音/靡宝【完结】(29)

  丁月华已经换上了宽松的衣服,头发挽着,和天下孕妇同一个打扮。她比以前胖了些,脸上冒出浅浅的雀斑,显得有些迟钝,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当选最美丽孕妇第一名。

  白玉堂怀着奇妙的感qíng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明明什么都没感觉到,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惊叹感动的模样——因为展昭提醒过他,怀孕时会产生的什么激素提前激发了丁月华自毕业后就压抑住的bào躁脾气。

  惹怒了丁月话的后果,白玉堂是知道的。这让他对展昭做代理父亲这一事所感到的恼怒变成了对杀身成仁者的崇敬。

  其实展昭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孕妇,觉得这一变化神奇又有点可怕。那隆起的肚子似乎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生命正以奇妙的形态显示出她的存在。而人类似乎也通过繁衍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白玉堂问展昭:“你在想什么呢?”

  展昭说:“没想什么。得过且过吧。”

  “你倒想得简单。”白玉堂吸一口烟,“孩子不是你的。等那边的大老婆断气了,那个人绝对会回来找月华。到时候你怎么办?”

  展昭笑笑:“全听月华的。她若要走,我还能压着人不放?”

  白玉堂狠狠喷出一口云雾:“展昭,你这个人,太死心眼了。”

  他话里的意思,展昭明白。其实他觉得自己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那种痴qíng的人,只是他不肯在这方面将就。不肯将就,于是就放不开,于是就像死守着过去一样。虽然过去的确……的确是那么难以忘怀。

  展昭轻叹:“你呢?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女朋友?”

  “我和你不是一种人。我就喜欢这灯红酒绿的生活,四十岁之前不想定下来。”

  “我听月华说,宋兴科技的总经理在追求紫菀。”

  白玉堂拿烟的手一抖,“她从哪里听来的?”

  “她同紫菀最近走得很近。听说那个人隔三岔五送了花和酒上门。”

  白玉堂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装模作样。”

  “你再不抓紧,人家紫菀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白玉堂不耐烦,“你和月华真烦。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和紫菀不是这种关系。”

  “我知道。”展昭说,“但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不然不会拿大好的青chūn时光耗在你身边。”

  “真是的。”白玉堂不耐烦,“她喜欢我,我就一定得喜欢她吗?喜欢我的女人多了去了,我还不得分成无数块一人分一份?”

  展昭有些不悦,“机会不珍惜,别等失去了才后悔。”

  白玉堂还想反驳几句,忽然看到丁月华往这边走过来,赶忙把烟灭了。

  丁月华抽了抽鼻子,瞪了白玉堂一眼,对展昭说:“你妈打电话找你,书房那个分机。”

  展昭点点头便走了。

  丁月华挨着白玉堂坐下来,问:“你们聊什么?老远就看你血海深仇似的看着他。”

  白玉堂扭过头来,盯着丁月华看了许久,看得丁月华和他这么熟的,都红霞上面,才把视线移开。他抓了一把糙,边扯边说:“刚才突然一惊,像才睡醒一样,发现你终于要为人母了。我俩一起在葡萄藤下做作业的qíng景仿佛就在昨天。”

  丁月华为这番酸拉吧唧的话扭曲着脸,说:“我怎么记得是我做作业,你偷跑出去玩,等我写完了你再来抄呢?”

  白玉堂笑,问:“月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丁月华立刻忿忿道:“怎么会忘?搬来的第一天,我路过cao场边的大榕树,你从树上向我扔啃剩的苹果核。我一怒之下,爬上树把你推下来,一番bào打。就此树立了我的无上威xing,一直到现在。”

  白玉堂失笑:“你真当我打不过你一个丫头片子,那不过是让着你。你要不是女人,早被我收拾成一块烂抹布了。”

  “你当年到底为什么平白无故拿苹果核扔我?”丁月华拿食指戳他。

  白玉堂咧嘴笑:“我哪里有扔你?明明是你平白无故跑我下方站着!”

  丁月华一口气涌上来,到了嗓子眼,却转成了一缕温qíng。她把手搭在白玉堂肩上,柔声道:“小白,你一定要幸福啊。”

  白玉堂一愣,想起这话该是他这发小对新嫁娘说的,却给丁月华反过来送给他。窘迫起来,挥苍蝇一样赶她。

  丁月华笑笑,迈着贵妃步,挺着似乎价值连城的肚子,一摇三晃地走了。

  白玉堂抽出一根烟点上,忽然笑了。

  当年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拿苹果核扔她?

  小男孩听同伴说那个新搬来的小女孩非常漂亮,大家打赌谁会第一个同她说话。他算准她路过的时间,守在树上拿苹果核砸她,在她仰头时才见了她第一眼。

  本来想说一句“小姐,要不要jiāo个朋友?”。可是话还没出口,那个小小女泰山就已经爬上树,一招“亢龙有悔”使了出来。

  那只是一次幼稚笨拙并且惨败的搭讪。

  值得吗?当然值得。白玉堂依旧可以回忆起那瞬间的惊艳,他从没见过这么jīng致美丽的小女孩。

  那棵老榕树现在还伫立才cao场边,依旧是孩子们的乐园。也许也会有那么一个小男孩,趴在树上,被蚊子叮得一身包,只为扔一块石子,看女生一眼。

  那天晚上,展昭同丁月华依旧在紫藤架下打发饭后的一点时光。天空布满红霞,映衬得池子里的水都在燃烧一样。夏天只剩下一个尾巴,风却依旧带着cháo湿闷热,带着点雨水的腥味。电视新闻声从敞开的客厅落地窗飘进院子里。

  丁月华凝神听了听,说:“今天七夕呢。我小时候听老人说,七夕夜在瓜棚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说qíng话。咱们家没有瓜棚,紫藤棚子也可以凑合。”

  展昭也抬头往天上望去。天空有云,怕是看不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了。

  丁月华幽幽道:“昭哥,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见你。那场球赛你带病上场。也许就是因为发烧,眼睛特别明亮。我在观众席上看着,心灵一阵震撼。”她扭头看展昭,说:“其实,你的确是我货真价实的初恋。”

  展昭温柔地笑着,伸手摸她的头发。

  丁月华忽然问:“昭哥,你还挂念叶朝枫这个人吗?”

  展昭一愣,感觉到耳朵在这瞬间有点嗡嗡响。他没想到过丁月华会忽然提起这个人,毕竟她不喜欢他,而且她是知道叶朝枫当年利用展昭连累他受伤的事的。

  在很多时候,展昭都愿意把当初的事当作年少无知下的错误轻信。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心中至今仍残留着的不平。大概真的曾把这个人当作知己,被背叛后,才会这么失望难过吧。可是虽然怨愤,却又矛盾地喜欢着他。

  展昭斟酌良久,说:“他就像一根长进ròu里的刺。扎着疼,拔出来更疼。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他在那里,不去想他。”

  丁月华的眼睛里带着温柔和怜悯,注视着展昭像注视一个孩子。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根扎得疼痛不安的刺。

  展昭问:“你的那个人呢?为了那个人,什么都抛开不要了,他却连和你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你又觉得这值得吗?”

  丁月华怔住,忽而一笑:“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说过,我不悔。”

  她不悔,那他呢?展昭问自己。

  第二天,汴京地区大雨倾盆。地下通道积水,展昭的那辆凌志被困在长长的车队里。上班是肯定要迟到的了,百无聊赖中他打开车内无线电。

  点半新闻里播报着一则消息:西夏电子李明浩夫人于昨日清晨辞世,享年岁……

  展昭立刻就明白了前夜里丁月华为什么会突发感慨。

  才岁,多年轻啊。可听说已经病了、年了。发现淋巴癌后,大大小小手术不断,人生最美好的那几年都是在病chuáng上度过。再坚qiáng的女xing,都经受不起病痛的折磨吧。这下倒也是解脱了。

  不久后,展昭就在一个政客云集的小酒会上见到了慕容不为。那时候展昭刚硬着头皮喝下省秘书长敬过来的一杯伏特伽,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还没退去。李明浩走了过来,将一杯清水递给他,笑着说:“我看你真不是喝酒的料啊。”

  展昭接过杯子,礼貌地喝了一口。水是清水,可是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甘甜,回味在喉咙里,非常舒服。

  李明浩是典型的党项人,体格高大威猛,有点像大型食ròu动物,但是举止却彬彬有礼,温和优雅,显然是受中原文化熏陶已久的缘故。

  展昭见他站在身边,不说话,也不走开。明白了他的想法,轻声说:“预产期在十月中旬,一切都很好。请了懂行的朋友私下看过,说是男孩子。”

  李明浩身子轻微一震,转过身去。

  展昭怜悯地看他。恐怕李明浩自己都不知道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展昭忍不住多嘴一句:“小孩子很快就长大,这段日子不会再回来。”

  岁月中所有美好时段都是一去不再回来。

  展昭到达检察院已经九点多。欧阳chūn正坐在他位子上,看到他进来,把一份文件丢了过去。

  “这是什么?”展昭放下手里东西,拿手巾纸擦汗。

  欧阳chūn说:“新到的大案子。合同诈骗。还是外商呢,听说是个人物。”

  展昭笑笑:“你我如果能拿千万亿万来诈骗,也会是个人物。”

  他拿起那份意见书,翻开看。上面白底黑字写着:“犯罪嫌疑人:耶律晁锋(宋名:叶朝枫)男岁……”

  这是什么东西?!

  欧阳chūn在说:“王检察长的意思是,我们今天就去见见他。听说正在拘留所里,还没有被保释出去……”

  展昭把眼睛用力闭上,然后再张开。没错!还是那几个字!

  欧阳chūn发现不对,问:“怎么啦?”

  展昭说:“见鬼了。”

  驱车到拘留所那里,已经快十一点。天空依旧yīn翳,清凉的雨滴从灰白色的云层里扑落向大地。拘留所的水泥地积着水,倒影清晰。

  展昭拂了拂公文包上的水珠,跟在欧阳chūn身后。走廊长且静,脚步回声显得格外响亮。外面似乎刚修剪了糙坪,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清香。

  他们在审讯室里坐下。

  欧阳chūn翻着档案:“说起来,你知道吗,辽新最近负面消息还挺多的。今天这条传出去,明天股市就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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