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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拖油瓶_八爷党【完结】(56)

  说到此处,姜氏又笑向陈氏道:“我说子玉媳妇,你如今既进了尤家的门儿,也该好生帮衬你相公才是。倒不好遇事总想着娘家罢。娘家虽好,这女人的终身依靠,还得是夫家才是。”

  陈氏听了这一番话,登时明白尤家族人的来意了。大过年的不为着登门道喜,竟是兴师问罪来了。陈氏向来要qiáng,且又秉xing刚烈,那xing子就跟块爆炭似的不点还着呢,哪里容得了众人如此歪派指摘。

  当下只觉一腔无名堵在心口窝儿里,不怒反笑,抚掌便道:“哎呦呦,我说怎么大过年的连个帖子都不下,就这么白眉赤眼的登门来了。却原来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只是我竟不明白了,所谓个家门另家户,谁家不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我敬重几位老嫂子老婶子是族里年高有德有体面的老人儿,也犯不上手伸的这么长,管到侄媳妇娘家的头上罢?我怎么不知道如今京中还新兴了这样的规矩,夫家族里的人连侄媳妇娘家哥哥升官发财的事儿都能管着了?”

  一句话奚落的尤氏族人满面通红,众人刚要开口辩白,陈氏却不容人说话,啪的一声一掌拍在太师椅旁的黑漆雕花的小茶几上,震得几上的茶盏都微微一颤。众人心下也不免一惊,只见陈氏柳眉倒竖,凤眼怒睁,指着众人喝道:“你们欺负我年轻脸儿软,又是小辈的媳妇。所以想出了种种法子来辖制我。眼见着我头一年进门,就得张罗管家祭祖的大事儿,不说来帮衬一把,只顾缩头儿缩脖儿的白站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儿。背地里言三语四,说甚么我是没了男人的寡妇,不该再嫁,应该守着贞节牌坊过日子。又不知道我给老爷灌了甚么迷魂汤,只说老爷图我颜色好儿,连现成的剩王八都做了,白给人家女儿当爹。还说就我这样的轻薄妇人,倘或按着前头旧朝的规矩,都得浸猪笼……背着我嚼舌根子,还只当我是个木头桩子,甚么都听不见。我不与你们理论,都当我是棉花xing子,如今都敢借着污七糟八的借口儿当面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我呸——”

  陈氏掐腰照地下啐了一口,米分面含怒,一双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在耳旁乱打秋千,其摇震之态恰似应了主人家的雷霆之怒。但见陈氏撸胳膊挽袖子的bī到姜氏身前,一双凤目yù喷火一般,纤纤玉指险险戳到姜氏的脸上,因问道:“你今日且当着我的面儿分说明白。我倒想知道知道,我陈氏嫁进你尤家半年,究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过,竟惹得你不顾亲戚qíng分,不顾长辈的脸面,就将一顶不敬夫家只顾帮衬娘家的大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好不好的,我也豁出去了,便到衙门里头闹一场,我也想知道知道,你们尤家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放着今朝隆恩浩dàng的好日子不过,一位想着前朝的旧规矩旧事,还想以此来辖制歪派人。我们陈家的女人都是行得正坐得直,我且是你们尤家老爷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我就不信我清清白白一个人,能叫你红口白牙的说坏了?”

  众人眼见陈氏先还笑意盈盈和风细雨,又是治酒席又是献茶献果子的款待众人,还只当陈氏是个好xing儿的。哪里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陈氏竟动了雷霆之怒,翻了脸面大吵大闹起来。后头还言语含糊地扯上了甚么前朝今朝,意yù给众人扣上个“大逆不道”之罪。

  论及言语犀利,颠倒黑白,众人哪里能比得上经验丰富的陈氏。此前之所以登门问罪,亦不过是看到了其中的利益,因此想拿出长辈的款儿,先用言语弹压陈氏。次后再慢慢回转劝慰,拿捏住陈氏得些儿好处罢了。

  眼见此事不成,反叫陈氏拿捏住了众人。尤家媳妇们当下也都慌了。忙的上前拉的拉,劝的劝。眼见尤老安人已经呆愣住了,不觉上前推着她催促道:“那是你的儿媳妇,你好歹也上前劝一劝,叫她息息火气。真要这么闹下去,非得闹出大祸事来。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尤老安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上前,伸手拽住正与众人闹的不可开jiāo的陈氏。口内一壁软语安抚着,一壁送到一旁坐下。又吩咐小丫头子们送了清水、巾帕、靶镜上前,方姨娘,兰姨娘等几位侍妾亲自上前,七手八脚的服侍着陈氏盥沐已毕。

  尤老安人又命人替姜氏等几位老妯娌梳头理妆。

  一时厅上安稳下来,且换了新茶。同陈氏同辈儿的一个尤家妯娌端了茶,亲手捧与陈氏,口内笑着说了几句和软话儿。陈氏也不理,兀自冷笑着看人。

  那妯娌无法,只得眼巴巴儿地看向尤老安人。尤老安人也气这些个妯娌老嫂子们不将她放在眼里,大过年的竟找这个不自在。又疑心姜氏说陈氏的话没错,沉吟了一会子,口内方劝道:“我知道媳妇你年轻,脾气又燥,忍不得旁人编排你。我也知道你的好处的。你不要同她们计较,只求看着我的脸面,此事就此揭过罢。”

  众人闻言,也都下意识看向陈氏。

  陈氏窥着尤老安人的神色,只觉她这一番话口不应心。心下不免就是一沉,因又拿手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的哭诉道:“老太太是知道我的。自打我入了尤家的门,上到伺候婆婆相公,下到教养姑娘们,每日里管家理事,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为了咱们家好。那起子黑心烂肺坏了肠子的人不gān好事,眼红我哥哥得了贵人的意,便来编排我。却又说不出甚么确凿的话来。只顾言语含糊的泼我的脏水。我一个新进门的年轻媳妇,哪里能经受得住这种七出之过。一时也是慌了。”

  说罢,又起身上前,笑向众人赔不是道:“我是年轻不知事的人,也没经过甚么大阵仗。胆子又小,人家随口说的一句话,我也当了真。倘或一时qíng急冲撞了诸位,且担待我是新媳妇进门罢。”

  众人经方才那么一闹,早已被陈氏的言语行事弹压住了。生恐陈氏此刻是笑脸儿迎人,倘或她们言语不妨头再惹怒了陈氏,再闹出一场来,众人哪里还受得了。见陈氏如此放低身段儿,忙也起身赔笑,口内说道:“也是我们的不对,原是好意提醒。只是说话言语不妨头,竟叫媳妇儿误会了。”

  陈氏闻言,又是一笑,转过来满面chūn风的寒暄了几句,又苦着脸向众人尤其是尤老安人解释道:“诸位婶子嫂子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只是本朝规矩祖制如此,后宫娘娘们都不敢妄议朝政,何况我们这些个连书都没读过的深宅妇人。我又是刚进门的小媳妇,上头有婆婆,下头有女儿,每日还得cao管家事。上上下下几十口子的人,都得听我一个人一个口来调度指派。我一心只管着内宅方寸大小的地方还嫌jīng力不够,又哪里敢管爷儿们们外头上朝当班的事儿。比如这半年家里改规矩的事qíng罢,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我也是先同我们爷商议过了,才敢施为的。又岂敢不顾婆婆相公的意愿自行其是。至于老爷为什么不愿意将此事上报朝廷,想是也觉着此乃妇人手段,不屑告诉外人罢了。婶子嫂子们倘若只以此事便告我个不敬夫家,只顾娘家的罪名儿,我才是六月飞霜也解不了这一份冤屈了。”

  众人闻听陈氏如此解释,只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得赔笑应是。

  反倒是尤老安人因前头听了姜氏的挑唆,便认定媳妇儿是心有藏掖,不顾夫家体面一心只想着娘家。这会子且听了陈氏的剖白又是这般合qíng合理,不觉心下微虚,忙拉着陈氏的手笑言道:“你的好处我是明白的。子玉只有更懂你的,这且不必担心。这些个老妯娌老嫂子们也是关心本家的意思。你也不要恼了。大家都是亲戚qíng分,一笔写不出两个尤字来。将来你老爷要在仕途上走得远,还得仰仗族人帮扶的。何况常日里相处,岂有个舌头不碰牙的。事qíng过了也便过了,再不许存在心里的。”

  尤老安人这一席话,明面儿上是劝说陈氏,却也是想借着言语敲打尤家族人的意思。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尤字来,同为尤氏族人,本该同气连枝。可如今尤子玉既是官身,又是族长,自然比本家那些个没有功名的族老族人们更有体面。

  因此尤老安人可以接受众族老们为着本家兴旺来寻尤子玉,却也忍不得这些人找借口cha手尤家的私事,更别提还是这等颠倒黑白冤枉人的事qíng。

  那些个尤家媳妇们想是也听懂了尤老安人这一番敲打,不觉面色一变。

  陈氏看在眼中,兀自冷笑。进门半年,她已知道尤老安人是个棉花耳朵慈悲心肠的。脸又软脑子又笨,人家给个棒槌也能当根儿针,竟是比尤子玉还糊涂百倍的。既然如此,莫若叫她拿捏住老太太的这一副慈悲心肠,也好过听了旁人的挑唆来给她添堵。

  一旁伺候的兰姨娘等人眼见陈氏如此泼辣难缠。竟然连长辈妯娌们的话都敢驳回,一番恣意洒落更是弹压的众人心穷气短,再也抬不起头来。不觉慌了颜色,越发束手束脚,低眉敛目的老实规矩起来。生怕陈氏拿捏完了长辈妯娌,再来揉搓她们。

  原本心下还存有一番大志向的兰姨娘更是暗中叫苦,只觉自己摊了这么一位当家主母,便如一座镇山太岁压在头上。陈氏那一番歹毒狠辣,连族老长辈们都辖制不住,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赔了不是,更别提她们这些个比之得脸丫头还不如的侍妾一流。

  兰姨娘思及此处,登时把一颗争荣夸耀的心去了大半,只顾悄悄打量着四姑娘,默默盘算开来。

  陈氏却不晓得诸位姨娘侍妾们的心事,眼见着众位妯娌婶子们已然词穷气短,再难成气候的。她心下一口闷气方平。也知道剩下的手段再难往前施展了,少不得另转过一副形容言谈来,笑向众人道:“老太太的话很是。我也知道一家子骨ròu,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岂有为了几句口舌,就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不成。我瞧着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众人骂也骂了,闹也闹了,也该饿了。老太太瞧着应该在何处摆饭?”

  众人实在想不到陈氏方才还大动肝火,这会子竟提起吃酒吃饭的事qíng来,不觉一怔。还是尤老安人率先反应过来,因笑说道:“便摆在一旁的小花厅里罢。”

  陈氏闻言,笑着答应一声。且张罗丫鬟婆子们安设桌椅,罗列杯盘。一时厨房治了几桌丰丰盛盛的席面来。陈氏一壁扶着尤老安人,一壁笑让众人入席。自己却不坐,带领几位姨娘在旁布菜服侍。还是众多媳妇们心下难安,央着尤老安人再三再四的请了,陈氏才笑着坐到了年轻媳妇们那一席。

  眼见着尤老安人动了筷,陈氏方才倒了一杯酒,起身向众人赔罪,眼见众人同领了这杯酒,且又再满上一杯,说了些骨ròu亲qíng的套话,众人少不得再次领了。陈氏且又倒满第三杯酒,这一回方才图穷匕见的道:“我的年轻,xing子又急。人家说两句玩话,我也肯当真。不过我这人倒是没有坏心的。诸位婶子嫂子们相处长远了,便知道我了。今日这事儿,我也怪臊得慌的。举止失宜,且叫诸位见笑了。我且自罚一杯酒。只是一件,我方才也说过了。我是年轻媳妇,最重名声清誉的。倘或今后有人言三语四,只为着今日之事说我不敬长辈,我也少不得开口解释一番,说出我并非不敬长辈,只是叫人用前朝规矩挤兑着,一时qíng急失态的缘由来。届时少不得言语牵连了诸位,暂且担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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