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儿，带着弟弟去洗手。”叶九思只当没看见叶泽垂涎三尺的神情，只是语气温柔地吩咐着大儿子。叶睿乖乖地应了一声，便连拖带拽地将叶睿拉出了厨房，侍女也进了厨房里，将菜肴端上桌，也将粥水微微泛青的碧梗米粥盛了四碗，放在了桌上。食物的想起让屋中溢满了温馨的气息，即便染满了烟火气，也暖得几乎要沁入人的心房里。在这样的氛围下，便是再怎么冷酷的人，也难免产生几分因“家”而生的柔意。
叶英刚刚走进门，就见到换了一身衣服的妻子朝着他笑，清雅如瓷的女子温柔得就像是西湖的水：“阿英，吃饭啦。”
“娘！我今天要吃两碗！”叶泽嘻嘻哈哈从隔间跑了过来，扬起的小手上还沾着水珠，而叶睿则板着脸拿着毛呢布帛在后面跟着，趁着叶泽还未跑到叶九思的身边，便一把将人按住，给弟弟擦干了手。叶泽也乖乖地让哥哥帮忙擦干了手，才一把扑过去抱住了叶九思的腿，拧股糖似的撒娇，“我将来也要娶个娘这样的媳妇！要做饭好吃的！嗯，还要会弹琴会做针线会哄我睡觉的，娘~你说好不好？”
叶九思被他缠得没办法，一边给叶英添汤，一边道：“你才多大？就想着要娶媳妇儿了？还要媳妇儿哄你睡觉？丢不丢人呐。”
“不丢人，我哄媳妇儿睡觉也行的！”叶泽一听这话，立刻得意地挺起了稚嫩的小胸脯，拍得砰砰作响，“我已经五岁啦！二伯说我和哥哥已经是小大人了，小泽很快就会长大，长得跟爹爹那么大！很快我就能娶媳妇生小小泽让娘亲你当奶奶了！”
叶九思手一抖，险些报废了一碗汤，也不知道是被儿子的“雄心壮志”给吓到了，还是被“要当奶奶”了这种岁月不饶人的消息给惊到了。倒不是怕红颜易逝韶华易老，只是想到日后她和丈夫的容貌未变，孩子却都要叫他们爷爷奶奶，这多少让人有些不自在。
叶英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那碗汤，拉过她的手，见没有被烫到，才冲着小儿子低斥了一句：“胡闹。”
可惜他语气四平八稳，叶泽也听出他并没有生气，还兀自高兴的说自己要生多少个“小小泽”。倒是叶睿，缓缓凑到叶九思身边，软糯糯的声音里还透着一股安抚的意味：“娘亲你不要担心，只要对外宣称长幼有序，那睿儿不成亲，弟弟自然不能成亲，你不会这么快做奶奶的。”
被自家哥哥拆了台，叶泽有些不高兴地叉腰，大声道：“可是五叔比爹爹成亲要早！”
“所以你现在有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却一个弟弟都没有。”叶睿置若旁顾，坚定的道，“你最小。”
叶九思失笑地看着跟炸毛小鸡仔似的小儿子，不由得温声道：“好了好了，快吃饭吧，不是说今天要吃两碗吗？”
“讨厌哥哥！”叶泽愤愤地踢了下小脚，又大声道，“我将来一定要找个好生养的媳妇儿！生很多很多的小小泽，比哥哥的小小睿要多很多！”
叶九思刚刚拿起筷子的手忍不住又是一抖，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带着膀大腰圆好生养的儿媳妇儿来给自己请安，以后自己漫长的寿命里就会见到一个接一个蹦出来的熊孩子。叶九思忍不住捂了捂心口，仿佛那已经离去多年的心疾又再犯了，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疼。
叶英沉默地舀了一勺鸭汤，不言不语，但显然也想到了那个有些可怕的场面。
食不言寝不语，叶泽和叶睿也已经习惯了这个规矩，不管怎么闹腾都好，食物塞进了嘴里就会乖乖闭嘴，认认真真地用膳。两个孩子用筷子的动作还不是很熟练，是以为了避免汤汁撒得满桌子都是，基本是自己用勺子先将饭菜拨进小碟子里，才用筷子夹着吃。叶泽和叶睿将自己想吃的菜拨到了碟子里，便将碟子放在手边，开始用膳。只是叶泽的碟子里全是肉，叶睿的碟子里却全是蔬菜春笋，这两个孩子都很偏食挑嘴。
叶九思坐在叶泽的身边，见状便伸手戳了戳叶泽的小额头，叶泽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叶九思无奈，只得动手夹了几筷子春笋到他的碟子里。叶泽扁了扁嘴，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春笋夹进了碗里，小声地嘟囔着“不好吃”、“要吃肉”这样的话语。
叶睿埋头喝汤，叶英看着他低头，便夹了一筷子牛肉到了他的碟子里。叶睿放下碗时楞了一下，但也还是很听话地将牛肉夹起来吃掉。叶英见他吃得毫不犹豫，以为他喜欢吃，便又夹了一筷子。这回叶睿沉默了一下，还是将牛肉吃掉了，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尽管知晓这是父亲难得的亲昵表现，但叶睿暖棕色的琉璃眸中还是含了两包泪，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怪委屈的。
叶九思忍笑，也夹了一筷子牛肉到叶英的碗里，叶睿的口味和叶英一模一样，两人都是不爱大鱼大肉的，今日这一道牛肉为了迎合叶泽的口味，特意做得味重了一些，是以父子两人都不怎么动这盘菜的。果不其然，叶英看到碗里的牛肉时微微一顿，但还是没有拒绝。
叶九思莞尔一笑，这是她为徒弟时永远不敢做的事情，那时候的她，连询问都不敢，只是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去判断叶英喜欢的事物。甚至如果叶英挑食的话，作为徒弟的叶九思连劝都不能劝，只能在下一次做饭时注意，争取每一道菜都能合他的胃口。
作为师父的叶英对叶九思而言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和不敢亲近，她曾经是距离他最近却也最遥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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