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嘀嘀咕咕地用镊子翻捡着,香椎听了插话道:“您也能看出背面被刮掉过什么?”
老人猛地抬头,透过放大镜,那只略显神经质的大眼睛把香椎吓了一跳。
“您说这什么话?”他不高兴地道,“什么叫‘能看出’?这么明显的痕迹!”
……这会儿耳朵倒是很灵。
“哦,哦。”香椎尴尬附和,语气客气了许多,“那您能看出这上面原来刻的是什么吗?”
多么难为人的要求!
但是老人竟然仰着鼻子,露出“你找对人了”的神情,不屑中带着骄傲地回答:“三流的鉴定师当然是看不出来的,哪怕是当世一流的鉴定师,老朽也敢说不超过五个能做到。”
“那,您?”
“老朽自然忝列其中。”
他说着,哐得把头又埋了下去。
“磷彩石的质地特殊,即便是最精密的雕刻手法也会对深层的纹理形成细微裂纹。即便削去表层,里层的谜面也依旧有迹可循……只是需要耗费一些精力和时间罢了!”
香椎十分理解地顺着话意道:“那么这项服务的收费是?”
老头抬眼,像鉴定珠宝那样斟酌了他一会儿,开了一个不算小的数字。
香椎爽快地打钱。
——对不起,外婆,你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人收了钱,不再说话,低头慢慢地钻研起来。
秋天的风很舒服,而街道又足够静谧和安闲,香椎左右看看,把门口的摇摇椅拖过来坐了上去。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香椎突然想起他一开始来的目的,张口提醒道:
“那个,老先生,请您先看一下从左往右的第十二块宝石可以吗?”
“年轻人,真是急躁……”
老头子是个吹毛求疵按部就班的强迫症,一听这话就只能先跳过前面的那些,嘴里不免嘟嘟囔囔地抱怨。
“这块的纹理是特殊了一些,和其他的大概不来自于同一块母石,但是品质上来看是没有区……”
他突然卡壳了。
香椎等了半天,没听到后半句,回头看他,就见老人像被鸡蛋噎住了一样,张口结舌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吗?”他疑惑地问。
“这块、这块……”
老人低头看看宝石,又抬头看看他,又从柜子里翻出第三副眼镜,勾着脖子细看香椎。
半晌,他迟疑道:“您是……月见?鹤见?还是鹤田小姐?”
香椎眨眨眼:“我母姓鹤见。”
“哦——”老头拖长了音,颇为怀念道,“怪不得呢,是老主顾呀。”
“您还记得家母?”
“那怎么会忘。”
老头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这等花钱大手大脚的肥羊几十年也遇不到几个,
“这块宝石是她向我订的呢!只这一块。”
他指着那第十二块这么说道。
香椎感兴趣了,坐直了身子问:“竟然这么巧吗?母亲没和我说过呢。”
老人便向她解释了一下,鹤见茉莉当年只订了这一块宝石,也没有找他镶嵌,没想到是用来换这串项链上的了。
所谓的“物归原主”是这个意思吗?
香椎心下思索起来。项链是从河源手里拿到的,而河源可能曾经与警视厅多位高层有过非法交易。河源理子看起来认识父亲,那这串项链,难道是他的父母合送的吗?
那么母亲为何要换下那颗宝石?
等了一个多小时候,老人给出了答案。
“年代比较久了,有些铭文,我是根据经验推断的。”
老人的眼睛因为疲倦而有些红涨。他不知从哪摸了瓶眼药水出来,一边滴一边向香椎陈述他的发现。
前面的几块上面刻的是时间和地点:昭和末年,一家现在已经倒闭、老板销声匿迹的珠宝行。
中间最大的那块刻着的是原因,大底是婚礼几十周年纪念之类的,丈夫赠送给妻子。
听到这里香椎听出不对了:他的父母婚后没满十年便出事了,怎么会订做这样的项链?
而被换掉的第十二块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刻的了,只是粗糙地也做了削磨的痕迹。
“按照当时的惯例,”老人沉吟道,“这个位置会刻上赠送人和受赠者的名字。”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这串项链真正的原有者被鹤见茉莉藏了起来。
出于什么原因?掩盖?还是证据留存?
原主是谁?当然不可能是外婆——昭和末年外公已经走了几十载了。
而母亲嫁人后,接触的社会关系并不多。
香椎跟着就转而从父亲和树那边思考。
一位大约六旬左右的长辈,一串可能作为贿赂品的项链,一个可能因为形势被藏起来的名字。
——北野光睦。
香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这是两年来他与松田怀疑最多的一个人。只是这位老前辈的行事非常谨慎,他们无数次嗅到了什么,却又在最后一步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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