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翻墨
盛暑气暖，凡间的热闹却一点都没有被这暑气驱散。光景正好，斑驳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地上，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夏季的闷热扫走了一半。黄发摇扇，垂髫嬉戏，院落最东北边角上婉转缠绵的戏声，咿咿呀呀传得好远。
青石板晒得发烫，一双朱红色的绣花鞋缓缓向前，翠绿色的轻纱吹拂，卷起一席清凉。
“昨日新上的《千古梁祝泣传》真的好好听，我都快要被哭死了。”
“要我说，这《梁祝》哪里有《白蛇记》好听？”
绣花鞋的步子加急了起来。
“二位姑娘，你们可曾听说过说书的余先生？”
举着油纸伞走来的两个女子移开伞尖，迎面是一张绝色的脸庞。她的皮肤雪白，却既没有戴帷帽，也没有打伞，顺着她翠绿浮花的烟罗纱外衫向下看去，手上也没有拿扇子，与这一街撑伞提扇的行人格格不入。
“姑娘说的，可是玲珑茶馆的余先生？”
“啊……正是。”迎面的女子顿了一下回道。
虞娘暗叹了一口气。自从那日与温如汐他们分别，已经过去了好久。那日在簌离那里，润玉已将废天后一事的前因后果据以相告，虞娘举箸听着，熟悉的两个字落入心间，自是一片涟漪。玄晖已然回到凡间，温如汐曾经暗示过，玄晖这些年来在凡间皆是以说书营生，虽然在洞庭湖畔曾见过一面，但以说书先生的身份相见，还是没有的。此去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玄晖却还是没来找她，虞娘有些坐不住了。
这次，他又在做些什么？又为什么，不来找她？想着想着，她不禁攥起了外衫的衣角。
“余先生在这儿说书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自打去岁开春起，他便离开了玲珑茶馆，如今也不知云游去何方了。”撑着伞的那位姑娘回答。
“是啊是啊，我有几个姐妹还一直念叨着想听他的说书呢！”与她同行的那个女子显然要年长一些，摇着扇子说道。“这余先生的魅力可真不小哇，过去了这么久还有人来问。我上个月也碰到了一个，也不知道哪儿的有缘人还能听到他的说书。”
“不在了？”虞娘小声应道，捻着衣边。
午后的光线换了一个边，云破风絮，透过市楼和房屋的缝隙掩映出了一片绵延的桃花林。这花林灼灼，缤纷烂漫，看起来离城不远，却好似迷在雾里，总是隔了一层什么。
“欸，那边是？”阳光正好洒在了桃花林上，照得金光闪闪的，引起了虞娘的注意。
“姑娘是外地人吧！”打伞的女子笑了笑。“那片桃林可是我们城里的一个奇观。它是自我出生以后出现的，听家里的老人说原先并没有。那林子终日金光萦绕，仿佛仙境一般。”
“不过说来也奇怪，你说这么些年来，去寻这桃林的人众多，却皆是无功而返，可它明明就在那儿啊？”扇扇子的女子叹道。
‘看得见进不去？’虞娘心里暗自揣度着，转而启笑行礼。
“原来是这样，谢谢二位姑娘！”
顺着那一片桃花林看去，莹光盘旋，灵力充沛，一看便知不是块凡俗之地，而那两位女子说的进不去，应该是有结界。
至于这玄晖……从东都一路问到湖州，线索又断了，也不知他究竟在哪里。虞娘低头走着，一下子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啊呜！”
“哪来的娘儿们这么不长眼？还不快点滚到边上去！”抬眼看去，撞到的是一位长着胡子的彪形大汉，他穿着厚重的盔甲，戴着官帽，在一片夏日下显得有些烦躁。
“这位军爷，不好意思。”
“走走走走走，别妨碍了爷征兵，要不是爷今个心情好，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大汉摆了摆手，转而示意手下的人贴起了张榜。
四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征兵？如今天下太平，征什么兵？’虞娘好奇地走了过去。
“十吕大仙又来招兵了！据说优秀的人可以去到那边的仙境里参军，还有机会得道成仙呢！”
“自仙境降临二十年，我湖州城中家家大生男儿，如今又接二连三的相招，果真是天佑湖州，颇具仙缘啊！”
“不过，一般仙境招弟子不都是断文习武，修炼仙术吗？为什么我们这里总是征兵？难道神仙也打仗？”
“你管这么多干啥？能成仙不就行了！”
旁边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在一片骄阳下，俱是一副兴奋的模样。
虞娘望了望贴榜的大汉，刚刚没有参照，他的体格比周围的人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细细望去，那黝黑的脸上映着玄光，确实不太像是凡间的人，可他周身没有一丝仙气，又绝对不是仙界之人。
‘桃花林，征兵，成仙……’眼下的事情渐渐复杂了起来，此去本是欲找玄晖，却生出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来，虞娘蹙了蹙眉。
如今各路太平，润玉和温如汐他们也从没说过天界要征兵的事，况且那些招兵的人看起来颇为奇异。虞娘想了想，既是和“成仙”有关，还是传一封信为上。
忘川河畔的凉风阵阵，吹乱了头发。温如汐她们无功而返，此刻正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发呆。暗红色的符咒亮起，是传递咒的标志。之前为了方便联络，温如汐给了周围的伙伴各几副，这副看来，是虞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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