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搁下手中的居延笔, 掩唇咳嗽了好一会儿, 方才停下来, 问道:“时辰已然不早了,缘何求见?”
“田别驾言有军机大事,需与您亲自商量。”
袁绍思索片刻后,答道:“那便让田元皓进来吧。”
侍从躬身领命, 去请了在外等候的田丰进帐。
田丰进帐后便拱手行礼, “见过主公。”
“元皓请入座吧。”
田丰依礼道了谢, 却并没坐下, 而是借着帐内的灯火,悄悄地打量起了袁绍的脸色。
“主公的身体……”
关于袁绍那日吐血之事, 知情人全都被勒令不许宣扬。但田丰作为袁军的心腹谋士,自然知晓此事,亦不免为之担忧。
“并无大碍,不必忧心。”
袁绍挑挑眉,心情因为谋士的关心妥帖了些许, 说话的语调也温和了几分,问道:“元皓深夜寻我, 到底有何事要与我商谈?”
“某听闻大公子发兵五万攻打太原盂县, 此时形势一片大好……”
袁绍的脸色稍稍冷淡了些, “此事我已然知晓了。”
这位刚直不阿的谋士素来不会看人的脸色, 语调激昂地接着说道:“盂县之后, 太原再无阻我军西进之关隘。大公子若能攻破盂县,我军正可长驱直入,攻下晋阳。”
“主公何不领兵北上,与大公子合兵一处?若能攻下晋阳,将天子迎回邺城,主公大业可成矣!”
袁绍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为难道:“元皓言之有理,可是……三郎病得很重。”
田丰愕然,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三公子病得很重,与领兵北上、合击晋阳……这不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吗?
像是在解答田丰的疑惑一般,袁绍现出忧容,焦心道:“三郎病得如此憔悴,我为人父亲,怎能不多加照看呢?”
若是郭图在此,他一定会顺着袁绍的话,情真意切地与自己的主公探讨一番三公子的病情。
最好再流几滴眼泪,继而说些软话:若是三公子知道您为他的病情耽误了军情,定会愧悔不堪……
若是许攸在此,他应该会先称赞一番袁绍的爱子之情,说几句诸如“主公与三公子真是父子情深”的漂亮话。
然后再话锋一转,高声感叹:真是天道不公,竟害三公子在此时生了病,带累主公失此良机……
但田丰既不是郭图,也不是许攸。他在想明白袁绍给出的缘由后,差点气得呕出一口老血。
若不是自身的教养与礼数还在,他便要指着袁绍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此军国大事也,焉能为小儿辈所累!”
袁绍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凛声道:“我乏了,若无他事,便及早退下吧。”
田丰怎愿就此罢休,“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1]!主公今日弃此良机而不用,来日必遭其害……”
“放肆!”
袁绍怒不可遏地出声呵斥,气急攻心之下,身形也有些不稳。极度的愤怒之下,他甚至没发觉自己打翻了砚台。
在听到里面的声响后,守在门外的亲随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袁绍的身形依然有些踉跄,只能摇摇晃晃地靠着桌案,一字一句地下了命令:
“将田丰押下去!”
*
并州,晋阳。
袁谭进犯盂县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晋阳城中手眼通天的各世家。
自他们跟着天子迁往晋阳之后,这些公卿大臣便一直顺顺遂遂,再没体验过战乱的滋味。
……尽管时隔多年,但当袁谭大军压境的消息传来时,这些贵人们都不由而同地回想起了被董卓、李傕、郭汜等人支配的恐惧。
他们惶惶不安地聚在一起,相互探讨着应对之策。
“那袁谭虽放言要屠尽盂县,但就算他真的攻进了晋阳,他还真的敢胡作非为吗?”
“对对对,这可是天子脚下!况且……况且,袁公可向来是优待士人、体贴百姓的明主啊,怎会允他如此放肆!”
此言一出,越来越多的士族放下了心,纷纷赞颂起袁绍的谦恭仁厚。
但也有人弱弱地提出了异议,“袁公宽仁,不会与我等为难。但……但想必也不会放心将权柄授予我们这些降臣……”
这些人顿时就像是后脑勺被敲了闷棍一般,猛地闭上了嘴。
对啊,若是那朝廷真的守不住盂县、保不住晋阳,他们这些人高低得跟着吉祥物天子再迁到邺城……那,那邺城自有袁公的亲信臣子,岂会再容他们分一杯羹……
这场匆匆开始的宴会,最终也匆匆散去了。
有人准备回去翻翻谱系,瞧瞧哪条线能搭上汝南袁氏;有人打算去探听袁绍的喜好,方便送上一份顺应对方心意的重礼;
也有人想起了自己族中的年轻女郎,她们那么美丽夺目,那么温顺知礼——袁公想来不会拒绝……
蔡琰不会明白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作为并州名义上的别驾、实际上的州牧,她正在调配各地的粮草。
她昨日便已经抽调了部分郡兵前往盂县,支援张辽和郭淮。但事情实在太过匆忙,她还没来得计送出足量的粮草与辎重。
“主君,荀尚书于门外求见。”
“快请。”
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两人也顾不上寒暄,甫一碰面就谈起了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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