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司空见惯的雪夜，也是司空见惯的街景，但他感觉不好，这种烦闷的情绪跟当初看着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掉落下第一块碎片时所感受到的情绪别无二致。
都是像他在失去些什么重要的事物，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仍由那些珍贵之物消失。
他无法挽回。
周防尊从衣袋中找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支烟，接着又去摸打火机，摸出来的正是天坂佳乃在走之前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打火机的金属外壳依旧闪亮，熠熠生辉，流淌着柔和的暖光，金线镶嵌于上，排列出简洁的几何图案，虽然图案是金色的，但却不会俗气，反而显出内敛的格调。
看见手中的打火机，周防尊的瞳光闪烁了几下，眼睛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抽出烟来，咬在齿间，接着用打火机的火焰点燃了烟。
随着烟雾袅绕升起，周防尊尝到熟悉的苦涩。
虽然是不愉快的记忆，但周防尊不得不承认，他对于天坂佳乃的离去并非完全接受。
事实上，每当想起天坂佳乃推门而出的背影时，他都觉得那像是自己的梦——那个一片荒芜、只剩灼热焦土的梦境。
周防尊想着，现在依旧来得及，还没到完全无法挽回的时候，这次他决定不要再那么宽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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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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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就如同一场无休止的电梯下行事故，提示器哗啦哗啦地闪着红灯，发出刺耳的警报，但身处电梯内部的人却无法喊停，直到心脏因为承受不了重力而过载爆裂为止，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只有尖叫。
天坂佳乃就是那个只能尖叫的倒霉蛋——虽然她极力抑制住了惨叫出声的冲动，但总体而言，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天坂佳乃想自救，却发现四肢十分沉重，仿佛它们本来就不该存在，有种意识被剥离之后重新恢复原位的恍惚感，这令她无法展开蝠翼借风滑翔。
天坂佳乃不知道那个银发男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或许是迷惑了她的注意力、或许是催眠，又或许是意识操控。
但有一点她十分确定，那就是从飞艇上摔下来的痛楚是真他爹的不好受。
天坂佳乃这次比较幸运，在经历了天旋地转的眩晕过后，她掉进了一条大河里，破开水面时激起的水花足有两米高。
刚一入水，冰寒刺骨的冷水瞬间灌入天坂佳乃的口鼻之中，呛得她呼吸道刺痛。
吸血鬼也怕水淹，会觉得窒息，但不会像人类一样那么容易溺亡。
事实上，吸血鬼的肺部机能堪称出色，屏息能力足够强悍，这可以支撑它们在水底活上较长一段时间。
等右小腿上的碎骨差不多粘合之后，天坂佳乃便使劲蹬腿，同时辅以摆手，往河面的方向游去。
她的泳姿并不怎么优美，甚至可以说是狼狈，但起码很有效。
不到五分钟，在数次溺死、又数次“复生”之后，天坂佳乃终于挣扎着突破深不见底的黑暗，破开河面，从水里探出头来。
“嗬——”
天坂佳乃努力仰着头，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以此来摆脱附骨的恐惧。
即使被淹死对吸血鬼来说并非永恒的死亡，它们可以从“这种程度的死亡”中无数次复活，但对天坂佳乃来说，活着的感觉总比死亡好，也比远比死亡来得令人眷恋。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天坂佳乃的视线逐渐聚焦，扫视过黑茫茫的河面，最后根据微弱的灯光确认了河中央堆积出了一个面积较大的沙洲。
但问题来了，这条河毋庸置疑是条大河，拥有极为宽敞的河面，以至于最近的沙洲离天坂佳乃也有四十多米远。
而天坂佳乃已经开始感到力竭，寒冷的河水正在一刻不停歇地带走她身上的暖意和能量。
天坂佳乃捻动食指和拇指，引导“黑雾”浮现、聚拢，想要直接制作出一艘能载人渡河的平底船。
但因为“黑雾”沾水变重，所以天坂佳乃尝试了多次仍未果。
天坂佳乃气笑了，“我这鬼运气，狗见了都得摇头。”
眼看着水波汹涌，夜晚的风越刮越大，天坂佳乃不再耽搁，认准了沙洲上一盏在亮着微弱光芒的路灯，便开始往那边游去。
这期间她呛了不少次水，鼻子火辣辣地疼。
好不容易逆着水流游到沙洲边沿，上岸后，吸满水的衣服沉重得如同铅块，坠得天坂佳乃踉跄。
“嘶——肋骨又断了一根。”
天坂佳乃站直身子，估量着自己在河中总共断了几根骨头。
一、二、三、四，算上小腿骨，一共五根，还成，至少还活着，没死。
天坂佳乃苦中作乐地想：从百米高空掉进河中所受到的冲击力不啻于掉到柏油路面上，但好歹她不需要再操心怎么处理自己断掉的残肢、器官碎屑和血液，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血检报告会出现在一些不该出现的地方。
就是可怜水中的生物，吃了她的血，得遭不少罪。
天坂佳乃真心希望这条大河不负责供给城市居民用水，或者净水厂的设备足够有效，能够过滤掉血液之类的杂质。
想着想着，天坂佳乃突然笑出声来，胸口闷闷地震颤。
挺好的，至少她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而不是跟刚来这个世界一样因为受伤而感到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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