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菅原美波是因为想到她的爸爸才哭。其实这个原因他昨天就知道,刚才应该想到才是。
昨天下午有人在办公室里偷听到老师们聊天。
教国文的张本老师说“你们班转学生的爸爸是因公殉职”,但他们班的班主任小松好像不知道,听到后在办公室里发出一声惊叫。
小松好像对菅原美波说了什么不适当的话,连说是不是要来找她道歉来着。
不过小松还是最好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御幸一也将球棒压在肩上,双手交叠背在脑后,扭头看到菅原美波用手帕遮住眼睛,眼泪却还在往下掉,像是熟透橘子上的露水。
所以她听到他妈妈去世后才会哭,是想到了她自己的爸爸?
老爹也差不多,这么多年明明可以找到其他人,但一直都是单身、只知道埋头工作。
明明死去的人没法回到身边,就算活着的人死去也没法再见。他们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
这就是爱吧。
“说起来,とびら?对了,とーびーらー,怎么说来着?”
御幸一也忽然想道他放啊此开始就有的疑问。他回忆着,模仿着刚才菅原美波的语气:“‘とーびーらー,たっくるすよ’,这是什么意思?”
菅原美波心头一跳,从喉咙里发出惊讶的“咕”声。
他怎么——啊——是自己气到不小心说出口了?
因为太气了,完全没注意。
“就是你一脚踹飞山本前辈后说的那句话,是冲绳方言?”
“…..嗯。”菅原美波用手帕遮住脸,点了下头。
“什么意思啊?”御幸一也追根究底。
用东京话说出来会很奇怪,也会有些,不,非常羞耻。
菅原美波放下手帕:“你猜啊?”
这是回报刚才御幸一也给她出的棒球问题。
“我不知道。”御幸一也立刻承认:“说啦。”
“你猜。”
“唔嗯,”御幸一也只好继续想,他边走边望着天空,“肯定是骂人的话,混蛋啊傻瓜之类的。”
“……差不多。”
“用来说我也可以?”
“才不会这么说。”
“欸,”御幸一也露出笑容,“那你会怎么说我?”
“野球フラー。”菅原美波说道。
“我知道,棒球笨蛋对不对!”御幸一也抢答。
被说是笨蛋还满脸开心,菅原美波愈发搞不懂了。
一闪念间又想到,那些前辈或许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他在精神上屈服,所以才会动用暴力。
“那再告诉我。”御幸一也说:“爸爸和妈妈怎么说?”
他突然间很好学,有可以聊冲绳的人,菅原美波并不排斥,也乐意告诉他。
御幸一也一连问了好些,菅原美波一一回答,两人像是在玩词语接龙。
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时候,御幸一也问:“爱哭鬼怎么说?”
“ナチブサァ。”菅原美波很快回答。
“ナチブサァ。”御幸一也复述了一遍,笑看菅原美波:“ナチブサァ,哈哈。”
眼镜下的眼睛满是得逞的笑容,菅原美波的大脑当机了一瞬,叫了出来:“我才不是!”
“是么?”御幸一也哈哈笑道:“可是被霸凌的明明是我,结果你哭得比被你打了的人还伤心欸!太有意思了!”
菅原美波立刻发现自己说不过他,又没法辩驳。
“那你也是とーびーらー,怎么都打不死!”
“啊,我知道了。”御幸一也恍然大悟:“とーびーらー是G,蟑螂。这都能猜出来,我真是天才!”
他说着跳了起来,转头看着菅原美波,笑嘻嘻地又复述了一遍:“ナチブサァ。”
菅原美波脑袋上蹦出了一个井字,大声叫道:“你不仅是とーびーらーフラー还是ウーマクークサブックヮー!”
御幸一也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也无所谓。
只要菅原美波自己能听懂就行。
他已跑到前面一段距离外,回头叫道:“ナチブサァ!ナチブサァ!你是ナチブサァ!”
重复了整整三遍爱哭鬼,菅原美波完全不想再哭。
她脚步一顿,朝御幸一也跑了过去。
两人在河道上追逐,满天都是御幸一也的笑声和菅原美波“给我站住”的声音。
直到被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巡逻警叫住,被问怎么身上脏脏的,御幸一也举起了球棒,表示在练习棒球。
巡逻警叮嘱他们快些回去,两人重新并排走在一起。
御幸一也用鼻子哼着歌儿:“不过谢了,你还是蛮帅气的,绝对给前辈们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了哈哈哈哈哈!”
一直叫她爱哭鬼,就算说感谢的话菅原美波也不想理他。
“我想到了。”御幸一也又说道,扭头看来;“以后我就叫你大姐头了。”
菅原美波的脸唰地红了。
——大姐头,这就是她在琉球南小学时得到的外号。
说是外号,但每个人都这么叫,她都怀疑那些人记不记得她的真名。
小学毕业后,也就是最近,她才逐渐发觉这个称呼的耻度过高。
旁人看对一群人对着一个小学女生叫“大姐头”,想到这发生过无数次的场面,菅原美波就想立刻钻进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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