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见抱着他箱子的王也,跟他商量:“潜潜也行,毕竟我们都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我不比较这个,咳咳,但是得定个合同,具体条例呢,我还没想好,你等我回去研究研究……”
眼见着这话题要往下三路去了,王也叫了停。
“你想多了,”他抱着箱子,看着里头的饭菜,撒了个显而易见的谎,“半价凑单我顺手买的。”
张楚岚挑挑眉,冷笑一声,仔细打量王也,见他一脸正经地撒谎,嘲道:“您能有这么勤快。”
“……”谎被轻易戳破,王也哽了哽,低声说,“我以后可以勤快一点。”
张楚岚抢过他手里的箱子:“下次洗心革面的话大声点说。”
张楚岚摇摇手跟他说再见。
王也看着他的背影,忍了忍,没忍住,喊了一声:“老张。”
张楚岚转过身,不耐烦地问:“干什么?”
王也踌躇半天,问他:“你打算去哪啊?”
“能去哪,回我租的破房子里去。”
“我不是说这个。”
“可我说的是这个。”
王也垂着头,说了声知道了,看上去怪落寞的。
张楚岚暗暗笑了声,然后冷着脸走过来,在王也越来越亮的眼神下,把箱子还到他手里。
他点了点王也,又点了点那个箱子,说:“明天开车来接我。”
王也有点懵。
“记得带早餐。”张楚岚皱着眉,“这破气,我一天也不想再受了。”
王也点点头。
“记住了?”他跟王也确定。
王也又点点头,这回诚恳地多,也认真地多。
“我记住了。”
张楚岚满意了。
他靠近王也,弯下腰,隔着那个装载着他和公司里所有傻逼回忆的箱子,给回忆里最鲜明的王也,一个拥抱。
至此终年
六十多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终于算老了,走不动了。
于是我停下了自己持续了已经四十多年的旅途,在无人的山间抛下了一枚随意捡起来的石子让它决定我之后的方向,其实石头在抛在半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想要去哪了。
可是,我还是等它落下来。
它落下后先是调皮地碰了碰我的鞋子,然后摔在了脚尖,最后滚到了西北方的位置。
我弯下腰,把它捡起来,把它从西北方的位置移到我想要它去的西南方。
算归算,我其实一向做事都随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执着自己想要执着的念想。
活得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不考虑后果的愣头青,我一向后果考虑的清清楚楚,可遇上事了却总是不计较这些。
所以,走了一路,也帮了一路,其间为了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搭上性命的事不计其数。
实乃这世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好人。
不是我自个儿爱得瑟。
张楚岚也爱这么夸我。
张楚岚。
张楚岚。
张楚岚啊。
我拿着石子,又往着它原本该待的西北方瞧了瞧,西北方的尽头是连绵不绝的雪山,苦寒之地,人迹罕至,纯白的天地里只有两对交叠的脚印。
我脑子里闪过张楚岚一脚没刹住车,栽进雪里吃憋的场面,想,有时候天道并不算薄待我们,想来天底下倒霉蛋这么多,我们只是其中之一,微不足道。
这些年,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太固执了。
我和张楚岚都不是安心呆在一个地方的人,我是想看看世界,想好好入世,张楚岚则从小因为先辈的旧事,四处颠沛流离,东奔西逃,已经不习惯长期呆在一个地方。
他说,他是没有故乡的人。
我怼他,你是太爱折腾了。
我这话其实说的很不对,张楚岚才不爱折腾,他恨不得把自己往土里堆一堆,或者往死人的棺材里躺一躺,懒得再睁开眼睛。
他就是有这么懒。
晚上睡觉的时候,连手机都懒得碰,连玩都懒得玩,坐在床边看我玩完手机,看完书,又听我絮叨,懒得一句话都不说,要不是睁着眼睛,神思清明,我都以为他练成了睁着眼睛睡觉的神功。
其实要想睡觉,就睡呗,我又不会吵着他睡觉,非等着我一起睡。
由此可见,张楚岚这个人懒就算了,连点小心思也懒得说,显得整个人别扭得很。
冯宝宝那件事结束后,她获得了新生,自由自在地做起了个潇洒的神仙,张楚岚则留在了原地,他那时候特别小,嫩的穿上校服可以重返校园,可是他老了。
一下子,就老了。
老的没有生气,驼着背,垂着头,缩在墙边里,叼着烟,被烟雾盖得抬不起头,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
我旅行途中遇到了他,没敢认。
跟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喊住。
张楚岚似乎早就知道我跟着他了,是了,现在想起来,他肯定知道,他那么聪明,心里跟明镜似的,算计人跟玩似的,平时打瞌睡时估计都在复盘自己的算盘呢。
与其说,我跟着他,不如说,他画了个圈,又一次等我跳进去。
“楚岚。”其实该叫张楚岚,或者老张的,可是我觉得这么叫太生疏了,我觉得该跟他亲近一点,我也想跟他亲近一点,所以我把那个给他带来麻烦的姓给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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