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和外甥喝下这杯五味杂陈的酒，就听那光幕中说道：
【一生行为完美的男性帝王，完全无可挑剔的，是真的没有，但是一生行为完美的皇室女性，是真的有。比如，汉成帝后宫的班婕妤，非常注意分寸，从不僭越乱了规矩。在她受宠的时候，汉成帝邀请她同乘，都她坚决推辞了。】
班婕妤正在汉成帝的灵前，听见光幕说起这件小事，看一眼汉成帝的灵位，忍不住自嘲地一笑，好像没有什么用呢。
王太后却眯起眼睛，吩咐左右：“班婕妤贤良，上达天听，着晋封，厚赏！”
【再比如，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氏，可以说是皇室之中完美女性的代表，一生行为毫无瑕疵，不光征服了李世民的心，也征服了后世无数人的心。】
一听光幕当中不光提到自己父皇，还提到了母后，李治心内高兴自豪之情，难以自己。
说父皇是所有帝王中最完美最自律的一个，说到母后，褒扬赞誉更是不遗余力。
高兴自豪之余，酸涩伤感忽然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胸口。
父皇母后在世的时候，真是黄金一样的日子，他只管整天无忧无虑，欢欢乐乐，还有李承乾李泰，兄弟亲密，朝夕相伴。
哪像现在，他们都离开了自己，前朝后宫，还有一堆事情都要操心烦恼？
眼见一滴泪水从李治眼角涌出，武氏赶忙递上一块手帕，同时奉上香茶，让他平定心绪。
长孙无忌冷眼旁观，心里酸涩滋味，超过了李治。
李世民当初打压了野心勃勃的李泰，让李治坐上皇太子之位，为的是李治性情仁慈温和，能保住废太子李承乾的命。
可是不到一年，李承乾郁郁而终，李世民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想保住的没保住，不该失去的，恐怕是也要在李治手里，眼睁睁的失去了。
性情仁慈柔和，固然有仁慈柔和的好处，但就李治目前这个位置而言，坏处远远地大于好处。
权力中心的竞争何等激烈，仁慈柔和的人更容易落到食物链的下游，成为别人的棋子，分分钟被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再也按耐不住自己，他必须要直接问问李治的意思。
心中千回百转，不如直接一问。他是长了嘴的。
当下他沉吟一下，问道：“陛下，家宴之中百无禁忌，老臣有一句闲话。”
李治见舅舅一脸严肃，知道不能是什么闲话，是要紧的话。
也赶紧正了脸色：“舅舅请讲。”
长孙无忌极力地婉转措辞，却也没有婉转到哪里去：“光幕中所说的女皇，种种事迹，不知陛下有什么看法？”
李治心中纳闷，这道考题新鲜了，从来没见过。
好坏如何，同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还是认真答题：“女皇的种种事迹……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如神仙所说，跟其他帝王都差不多吧。”
长孙无忌沉吟一下，此话倒真是不容易反驳。
女皇是做恶了，但跟其他帝王比，也就半斤八两，还谈不上有多罪大恶极。
忍不住心里哀叹一声，女神仙洗白加洗脑的本事，不一般啊！
长孙无忌缓了缓神，深吸一口气，提出了一个终极拷问：“倘若，这位女皇，就出自于陛下的后宫之中呢？”
啊？李治惊讶了。
女皇可是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一般人哪里有福分瞻仰其风采？
他有了史上最完美帝后cp作为父母，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了。
李治心里泛起狐疑，打量着长孙无忌，舅舅今天全程有点奇怪，他是认真的吗？
长孙无忌的眼神深不可测，他一时看不出真心假意。
李治不想思考这么奇怪的问题，若是女皇帝登基，那男皇帝哪里去了……
他被搞的头都疼了，当下躲开长孙无忌的视线：“舅舅说笑了。”
在一旁的武则天，被这外甥舅舅二人的对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到李治回避了问题，她才稍稍呼出了一口气。
谁知长孙无忌图穷匕见，穷追不舍：“倘若是真的呢？陛下打算怎么做？”
长孙无忌眯起眼，目光聚成了一条射线，语调放得低沉，这副姿态，使得事情的真实性和严肃性显得多了好几分。
他用眼角余光瞄到了武则天的反应。这个女人神经都快崩断了，像是一只拱起背脊准备厮杀的母兽。
舅父这么一威逼，李治也严肃起来，认真在心里思量了一下。
舅父如此怪异，口口声声女皇女皇，虽然没有提名道姓，显然针对的是武昭仪。
武昭仪日常帮他看奏折，出谋划策，嫔妃之中独一份，这天降黑锅别的嫔妃也背不上去。
武昭仪和王皇后如今是死对头。舅舅又一直死保王皇后。如果能利用这个机会，给武昭仪扣上篡权作乱的帽子，王皇后自然就反败为胜了。
半晌之后，李治拿定了主意，恢复了一个半假不真的笑意：“如果真如舅舅所说，也是因缘自有天定，我等凡人不过顺应天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长孙无忌被气了个倒仰。
心中那个恨，真恨不得回到当年，一力劝说李世民，让李泰上位算了。
他懂这个外甥的心思。
身为年轻皇帝，目前他的主要不满，是不满李世民留下的老臣对他的钳制，很想尝尝真正当家作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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