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消失，像退潮后的沙滩，情绪都一览无余，暴露在月光之下。
弦月摇了摇头，回避了艾尔海森的目光，只是抬着头，静静地看着美得不似凡间的绝云间：“我不能停……”
她怎么能够停下前进的脚步，未知的对手，不够明朗的局势，悬而未决的命运……一切都在催促着她。
“走吧。”
对于自己刚刚一瞬间的疲惫，弦月很快调整了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挂起了笑容，对艾尔海森说道：“该回去了。”
他的脸上却少见地明明白白显示出了不赞同：“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弦月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对他的提问明知故问地反驳。
“为什么这么逼自己？”看她这么逃避这个问题，艾尔海森索性把所有事摊到明面上来：“你已经累了，我能看出来。”
什么傻问题，弦月恨恨地踢着石头，一下比一下用力，她没好气地说道：“因为这就是超级英雄的日常，救世主的上岗考核。”
听到这样不着调的回答，艾尔海森皱眉，将弦月的身体扳正，强迫她直直地看着自己：“听好了，没有任何世界的存活是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你不是什么救世主，知道了吗？”
他的声音和平时很不一样，冷冷的，配合着周围的雾气，弦月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时代，那时的自己，还会因为做不好一件小事被老师训。
她有些不习惯艾尔海森这样的语气，扭了扭身体，试图从掌控之中逃脱出来，待看到自己的挣扎无效，才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艾尔海森并不相信她的态度，冷冷地反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弦月只好一字一句大声复述：“我！不！是！救！世！主！我说！这样！总行了吧！”
她这泄愤似的声音惊起绝云间里的一片鸟雀，它们急急地离开了落脚之处，飞向远方。
听到这样的回答，艾尔海森有些头疼，他叹了口气，像哄孩子似的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然后呢，然后你要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弦月继续玩弄着脚下的小石子，对艾尔海森的话爱答不理。
“……休息。”
尔海森从来没有如此劝导过任何一个人，明明面前是个已经成年的女孩，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跟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讲道理。
她自己的情绪自己难道不明白吗？！
艾尔海森不理解，哪怕是再蠢的人，也懂得劳逸结合，哪有人傻到这样？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责任，一股脑都往自己身上压。累了疼了一句话不说，还眼巴巴地等着下一次训练。
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脑回路？艾尔海森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这看起来不是很正常吗？
饿了知道吃，渴了知道喝，下雨了知道往家跑，偏偏就是学不会休息，遇到这种事永远冲在最前面。
“……算了，我不管了，你随意。”
艾尔海森直起身，就这么抱臂沉默地看着她，弦月耸耸肩，不管艾尔海森的脾气，拉着他就往山下走。
路过山崖，艾尔海森就要说一句：“你怎么不试试从这跳下去，下面可说不定会有绝世武功秘籍呢。”
路过丘丘人营地，艾尔海森就要提一句：“你怎么不去试试让这些丘丘人揍你一顿，说不定危机之中，你能觉醒什么特别的天赋呢。”
走出绝云间，艾尔海森还要提一句：“你怎么不试试在绝云间住上一年半载，说不定有仙人会被你感动收你为徒呢。”
这嘴一直说个不停，弦月叹了口气停住脚步：“你到底看了多少小说？”
艾尔海森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冷哼一声：“不然呢，你以为这段时间是谁在替你收集论文资料？”
弦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毕业论文的选题和璃月的通俗文学，也就是各种小说传奇相关，艾尔海森，这是在为了自己阅读那些小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咳了一声：“咳，谢谢。”
艾尔海森却回答道：“不敢不敢，您是救世主，不过是一些杂事，理应由我为您处理，若是耽误了您拯救世界就不好了。”
哪怕嘴上说着这样谦卑的话，艾尔海森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格外的阴阳怪气。
弦月真是受不了他的阴阳了，她愤愤地空气挥了两拳，然后转过身好声好气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个普通人。”
艾尔海森好笑地说道：“现在能好好听话了？”
弦月的头点的就像小鸡啄米，再次听到这样轻缓正常的语气实在是太幸福了。
他叹了口气：“疼不疼？”
“其实还好吧，我这么厉害……”弦月一想到艾尔海森刚刚的反应，立刻转了话头实话实说：“确实挺疼……”
如果不是因为身处秘境之中，弦月简直怀疑自己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虽然此刻身体没有任何伤口，可精神上的那股疲惫却是挥之不去。
“还知道疼？下次还去不去？”
“当然得去！”弦月小声嘟囔一句，她可得快快变强。
艾尔海森俯下身，再一次认真地跟她说道：“这个世界，不需要你牺牲自己去拯救，永远不需要，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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