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地重复着收拢光点、又看着它们消散在空气中、继续锲而不舍地用手去抓、去握、去捧起那些代表着她的生命的光点，哪怕毫无用处，却也没有半分要放弃的意思。
“就因为是这样，我才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看见的……”伊妮德面露不忍，还是开口了，“康纳，能帮我一个忙吗？”
康纳猛地点头：“当然！快，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
“给我一个拥抱吧。”伊妮德露出了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明媚笑容，不带半分负面情绪，“可以吗？”
“——”康纳张开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挺拔的背部几乎是瞬间就佝偻了下来，一向超乎常人的坚硬身躯颤抖着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只剩下上半身的身体，深深地低下头，“……你不能这么对我。”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要求，连这句话都一模一样——伊妮德几乎要为这个巧合笑出声来了。
但她没能再勾起哪怕一分嘴角，只是在这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温暖怀抱中阖上了双眼，话语轻如呢喃：“我很抱歉，康纳。”
“你不能这么对我……”清凉的水意划过她的脸颊，最后滴落在地上，他的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哀求一样，却只能不断地重复一句话，“伊妮，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在让他找不到你一次之后，再让他亲眼看着你消失第二次。
伊妮德想抬起手拍拍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已经消失殆尽，只能叹息了一声：“不要哭……”
不值得的。
但她未说出口的话语消散在了天地之中，随着她的身体一起。
金色的光流本来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往天上冲去，在此刻也蓦然间停滞了下来，滞留在这个世界中几秒左右的时间，然后，遽然溃散。
在金色光流溃散的时候，卡莉-艾尔的身影也已经接近虚幻，她偏过头，对身边不断抹着眼泪的小乔-艾尔轻声说了同一句话：“不要哭，小乔。”
他想停下来的，他想对她说更多话的，他想——他想继续陪在她身边的。
但是，小乔-艾尔就是止不住眼前的泪水，小小声地呜咽着回答她：“我、我不哭……”
我不哭，你能不能就不要消失了？
卡莉-艾尔有点想像平常一样摸摸他的头，但她也没有手了，最后只能耐下性子说：“不要哭，小乔，我们还会再见的。”
忍不住眼泪的小少年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真、真的吗？”他的语气相当不信任。
卡莉-艾尔轻微地笑了一下，淡声附和：“嗯。”
尽管那个时候，作为小乔纳森·肯特出生的孩子肯定不会记得这一份记忆，但是……
在旁边没有任何人陪着的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吵死了，臭小鬼，哭也没有用。”她转过头，看见了肉眼可见地逐渐崩塌的整个世界，哼了一声，“反正在这个本应该消失的时间线中诞生的你，肯定不会记得她的。”
——不，不如说，在这个魔法完成之后，甚至连她们自己都不确定，所有世界与时间线上关于【伊妮德】的记忆到底会存在多少。
“我不会忘记的！”小乔-艾尔很是少见地提高了声音，尚且稚嫩的面孔之上是执着的倔强，“我绝对、绝对不会忘记姐姐的！”
黑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卡莉-艾尔露出了与本体相差无几的微笑，温和地注视着他：“好。那么，再见，小乔。”
她们一同消散在了风雪之中。
小乔-艾尔深呼吸着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坐到了他的姐姐刚刚坐着的位置，仰望着已经裂开明显的开口的湛蓝天空，面色出乎意料得平静。
“……最后，竟然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他小声地说，“姐姐也是，康也是，卡拉也是。”
“真是一群不负责任的大人。”
不过，说起大人……他刚刚在飞过来的途中，好像跟谁擦肩而过来着？
……
以超人的速度，实际上，他很快就到达了跨了小半个地球的核心控制室、也就是前大都会之上，按照Code的记忆，几乎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直接到达了伊妮德本该在的那个房间。
但在他匆忙地踏进那个房间的时候，他却陡然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自己无从控制的下坠感包围着他的全身，让他陷入了茫然的空白思绪。
直到有声音骤然撕破死寂的黑暗。
“……他还要睡多久啊？”相当不耐烦的女声。
“就算你这么问我……”就算语气无奈、听起来也异常平淡的女声。
“……Dada？”
——这个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
克拉克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奇异的黑色天空，与其说是夜晚，但既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的天空，更像是被一层无法突破的屏障永久地隔离住了。
他下意识地坐起身，就看到了眼前有三个长相极其相似、神态却截然不同的女性站在他面前，都无声地看着他。
“……”克拉克愣了好一会，才小声地开口，“伊妮……？”
而且还是伊妮x3？
最符合他记忆的少女忍俊不禁，对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是的，我在，先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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