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婧又哭着去喊，“阿姊……”
而跟在统领之后，是缓步而来的周瑜和乔朝容。周瑜立马上前扶住乔夕颜，询问她有没有事，乔夕颜摇摇头。乔朝容则是死死地盯着匍匐在地上的黄倩，沉吟了片刻，接着，冷声地吩咐，“来人，将她押下去，到前堂，再去请老夫人和二公子、女郎君过来。”
第58章 崩溃之处
乔朝容是自褪了衣冠, 只着单薄的中衣，外披素缟，手捧着长剑, 领黄倩走到前堂的高座之下，跪拜于地，叩吴夫人道：“儿媳不孝, 愚昧无知, 因一时不忍引狼入室, 害得夫君惨死，害得母亲失去长子，今奸人得以捕获，虽万死难辞其罪, 而儿媳当与奸人同罪，还请母亲赐死。”
乔朝容说着, 更将手中长剑高高地举过头顶，向上奉呈给坐在高位的吴夫人。
吴夫人静默地看向堂下。
堂下跪着两个瘦弱的女子, 一个匍匐顿首, 姿态极低；另一个即使被五花大绑也依旧昂首挺胸，不偏不倚地直视堂上。
吴夫人在想, 她是不是应该把她们都杀了。
但是，吴夫人明白, 自己做不到。她其实早在周瑜回来吴郡没几日后, 就已经知晓府上有细作, 而那细作与刺客里应外合, 害死了自己的儿子。细作的到来, 更是因为自己儿媳的妇人之仁。
可是，这儿媳心善, 本身又有什么错呢？
吴夫人想了想，迟疑了良久，方从高位上蹒跚着站起。孙尚香要去扶她，她摆开孙尚香的手，自己努力支撑着不太稳当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到堂下，乔朝容的身边，接过乔朝容递到面前的长剑。
长剑朴素，没有任何的装饰与花纹。
吴夫人抚摸着观赏了一阵，而后举着长剑，狠狠地敲打在乔朝容的背上。“哐当”一下，是骨头受击的声音，伴随着乔朝容的闷哼，响彻在空阔的前堂。
乔夕颜看不下去。她在侧边站着，转瞬就要扑过去，挡在乔朝容身上。周瑜拉住她，把她紧紧地箍在怀中，小声而郑重地说道：“阿颜，别去。这件事情上，你帮不了你阿姊。”
乔夕颜却是挣扎。她心里虽然明白，可事实上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被周瑜禁锢着，就看吴夫人举着长剑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乔朝容身上，到偶尔控制不好角度、力道，长剑的锋刃划破乔朝容的衣衫、皮肉，破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很快，乔朝容的背后，就是一片猩红与惨烈。
乔朝容的脸色也白了。
乔夕颜哭着摇头，她的四肢努力地摆动，却怎么也到不了乔朝容的身边。
还是跪在乔朝容身后的黄倩，见状，突然手足无措地哭喊道：“你们做什么，明明是我杀害的孙策，为什么要责怪夫人，你们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夫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她没有错！”
黄倩说着，也是张牙舞爪地要往前扑，却被拥上来的将士们死死地按着，同样不能往前分毫。
她的哭喊声凄厉，惹得正在受责打的乔朝容，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那一眼，冷漠、疏远，而且厌恶。黄倩的心里“咯噔”一下。乔朝容复地正回首，抬眸仰望吴夫人，艰难地断断续续道：“还、还请母亲……更加狠狠地……责打我……”
“打死我，或者杀了我。”乔朝容说完，又重新沉首在地上。
乔夕颜急唤了声，“阿姊……”
乔朝容却是再不为所动。
吴夫人一直打，打到乔朝容再发不出声音，就连拱起的背也快瘫得倒下去。吴夫人方才甩了剑，弯腰去扶乔朝容。她扶着乔朝容直立起上半身，然后又狠狠地用手掌打了乔朝容的肩头一下，接着，语重心长道：“好了，容儿，起来吧。我打你的这一番，便算是泄了我的心头之恨。往后，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要带着怨愤活下去。你应当知晓，你救一个孤女本没有错。错的是孤女恩将仇报了你的好心。”
吴夫人甚至努力地还想要扶乔朝容站起来。
乔朝容自己使了力，却由于背上的伤，实在很难站直。就在她们婆媳互相都很艰难的时候，周瑜松开了阻拦乔夕颜的手。乔夕颜跑上前去，扶着乔朝容站起来。孙尚香见状，也走过来扶吴夫人回到主位上坐好。
吴夫人再次去看堂下。
乔朝容已经奄奄一息，而那个残害自己长子的罪魁祸首，哭成了一个泪人。吴夫人漠然地看着黄倩，郑声对乔朝容又道：“容儿，她是你带回来的人，虽救了你的儿子，却杀死了你的夫君，我只要她死，具体怎么个死法就由你自己做决定吧。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舍不得让她死。”
吴夫人的目光炽烈，冷冷地转眸看向乔朝容。
乔朝容仍是姿态极低地对吴夫人拱手施礼，回答道：“儿媳遵命。”然后，她抬了抬手，让乔夕颜扶她转身。她转过身去，就站在黄倩的面前，静静地俯视着黄倩。看着黄倩因为她受伤潸然泪下的模样，她有好几度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噩梦。
她救下的倩倩那么好，又怎么会恩将仇报？
乔朝容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哽咽出声：“倩倩，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黄倩点头，拼命地点头。伴随着剧烈地点头，还有泪水飞扬着。
乔朝容喘了口气，努力地积攒了一些体力，方才能继续开口，“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想着要报仇，你救绍儿只是想通过绍儿获取我和伯符的信任，你从始至终都把我们当作你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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