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在举办回魂节。
游行的车队浩浩荡荡,我艰难地穿过人群时,一群举着花灯的小孩匆匆跑过,其中一个孩子动作太快,手里的花灯眼见着就要撞到我身上——
“小心!”
有人扶住了我。
“谢谢……”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
“治君?”
对方隔着衣服布料搀着我,脸上覆盖着一个黑猫面具,听到我的呼唤,他明显一顿,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抱歉,好像认错人了哦。”
认错个鬼啊!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太宰治?
就算他带着面具,就算他刻意压低声音,就算跨越过去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我也能一眼认出太宰治。
和自家好不容易喂胖的太宰治相比,这只太宰治显得消瘦很多,他穿着一件驼黄色的风衣,风灌进空荡荡的外套里,萧瑟如秋。
“好吧。”
我暂且不选择戳穿他,“是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
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松开我的手腕,间隔我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小姐也是来参加盂兰盆节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原来是来找人的吗……?”
太宰治跟着我,往前走了五六步,忽然说:“小姐想要找谁?”
我回眸。
他立刻又紧张起来,说真的,对比于自家脸皮已经厚成了地壳的太宰治,看到这么脸皮薄的太宰治,还让人怪怀念的。太宰治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仅仅只是在找人上还有点天赋……咳咳,鄙人不才……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正式职业是侦探来着。”
“……我找一个胆小鬼。”
太宰治猛然没声了。
“那个胆小鬼啊,看起来总在欺负人,但实际上很有分寸从来不会真的欺负别人。”
“……”
“明明脑瓜子非常聪明,但在自己的事情上,总是犯傻,总是一次次的以身犯险。”
“……”
“明明很想让人抱抱,但就算是以Play为借口,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告诉喜欢的人,我想被你更多疼爱,请抱抱我。”
“……”
“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个胆小鬼?”
太宰治停下来,我回过头,他站在街道中央,装扮成鬼魂的游街队伍从他身旁穿梭而去,几乎要将这个瘦弱的人影淹没。他推上黑猫面具:“你是谁?”
“白井秋子。”
太宰治紧紧地盯着我,我不知道在这一瞬间,他脑海里究竟风暴般地回旋过多少个念头。
最后,他确定了一件事:“不是秋。”
“白井秋子是白井秋子,秋是秋,就像是一条河流分出的两条分支,纵然最终的结局都是奔流到海,但终归也是不同的。”我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嗯,不同的太宰治也很可爱。”
太宰治被“可爱”这个词噎到了。
但他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卸下了明面上的防御,主动走到我身边:“平行世界?”
“是。”
他若有所思:“书吗……?”
“太、太厉害了。”
太宰治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多说了这只是很基础的推断,说起来,他竟然允许你身陷险境吗?”
“没有,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哼。”
太宰治冷笑一声。
很显然,他依然对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完全看不惯。在讨厌自己这件事情上,两个世界的太宰治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他停下脚步:“好了,你快回去吧!”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太宰治明显动摇了一瞬。
但他咽下了未尽的台词,只是将他脸上的黑猫面具扣到我脸上:“你早点回去,不要再这样滥用死亡赋格了……”
“你就想说这些?”
“远离太宰治,离他越远越好。”
我几乎想叹息了:“只有这一点,完全是做不到的啦。”
“做不到也要去努力。”
“不仅仅是我,这种事对于秋,也是同样完全做不到的啦。对于秋而言,比自己更重要的,是你的幸福啊,治君。”
“我……”
太宰治哽咽了一声。
他伸出手指,触碰了我一瞬。
那瞬间,这个半真实半虚幻的外壳立刻崩解开来。周围的人影渐渐变得模糊而朦胧,如同从水底仰望天际。
太宰治站在我对面。
他隔着半步。
他隔着整个世界。
我看着太宰治几乎落下泪来:“我没有不幸福,能得到秋酱的爱的我,早已经得到了最难以置信的幸福了。”
他张开口。
我。
爱。
你。
在即将被驱除出这个世界之前,我抬起手,十指相扣,握住太宰治的手指:“来吧,同样的话,再对秋说一遍吧。”
太宰治面露愕然。
意识到了吧——
我这幅身躯的本质,是复活的秋啊。
*
*
我向死亡赋格许下愿望。
“我想要秋复活。”
“我想见证秋和太宰治再度相逢。”
纵然是跨越世界的边际,至极的痛苦强化了死亡赋格的强度,就算这种不讲道理的愿望,它也予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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