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以与其说James Young是在宣扬自己的艺术，倒不如说他其实是在把自己塑造成一件作品。”
“没错…可是…”吴幼琳顿了顿，“你知道，观众是很无情的，过度的包装也会让人反感…James Young现在就有点陷入了这个瓶颈，那天你们在展馆遇见，他…是不是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一感觉他那天表情好像是没有以往的余裕，更重要的是，那般无赖的耐心少了很多，下流话都只是说了两句便走开。
“好像是。”
“唔…他在伦敦的展览，在预热酒会之后，业内评价并不太好……‘相比起他的名气，作品似乎让人有些失望’，话很含蓄，但你也知道，这要是做了标题，里面的内容可就不会好看了…”
林一不禁调侃，“英国人的尖酸倒是向来不让人失望…”
“是啊…这样直接的评价…让他挺措手不及的，那天来展馆，其实是来找他在这边的艺术经纪，想商量新的…‘宣发方案’。”
吴幼琳手指勾勾，用动作打了个引号。“不过，被拒绝了。”接着又拿起杯子喝下一口红酒，“艺术经纪说他现在这种情况，更多的动作反而不合适。”
“嗯……物极必反。”
在本身就得到质疑的情况下还想着用其他方式出头冒尖，那就是触霉头了，艺术经纪的建议是合理，但林一有件事还是没想通。
“可他怎么对首尔这么上心了…再怎么，他在纽约不还是风头十足吗？”
“风头嘛…如果只是想让自己的作品进拍卖行捞一笔，那自然是没问题，但哪个艺术家不想自己的作品被大馆或者知名藏家收藏呢？就算是他，也有这样的贪心…”
“但说实话，他总是宣扬的那套所谓的独创技法，其实挺空壳的…我看很多肯定有学生在院校的实验课程里尝试过…”
“嗯，不过你懂得，‘噱头’。”
“是啊…”
讨论到此，两个人都引发了深思，小小的沉默之时，不仅让林一对整个环境产生新的认识，也同样因为沟通，对身边的人有新的认识。
林一看着对面这个杯子不离手的人，唇瓣中的红色掉了一点点，染上了两侧的脸颊，看来是红酒惹的祸。
“不过…吴幼琳，你其实不应该跟我说这些的。”
吴幼琳一怔，然后勾起唇角轻笑，“我还不应该在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也不应该在公寓留下同意你一个人上楼…不应该的事情我做的还少？”
林一笑，觉得她的态度其实有些摇摆反复，甚至想起来，那天在展馆，三方对峙时的她，和刚刚说话毫无保留的她，似是两个人。
忍不住好奇，她问，“如果…如果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时，我说纠葛交给你去判断，而你知道了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要我退出，你…会怎么做？”
提问太大胆，可吴幼琳却觉得她的表情未免过于率真。
她抿了抿唇，把两人之间的芝士蛋糕往林一那边一推。
“这个就是回答。”
歉意，是她没有理解错的歉意，至少说明，有那么一种可能性，吴幼琳如果对“自保”这件事打心底里执着的话，其他方的利益则可能被抛下救生艇。
林一懂了这个动作，但却因为现如今的这个“结局”，而更加轻松的笑了起来。
“谢谢…”
“谢谢？”
“嗯，谢谢你第一次给我打了电话，谢谢你在有所保留的时候，还是让我上了楼，还有……谢谢你明明没有对我做出大错，今天还是带着芝士蛋糕来找我…你所有的不应该，都挺让我感谢的。”
吴幼琳疑惑，“即使最后导致了这样的‘结局’…还这样想？”
林一点点头，“嗯…大概……比起去纠结结局是否惨淡，我好像更在意角色的行为是否让人动容，这…可能是我性格里的悲剧因子？”
她笑着，明明马克杯里装着红酒是冷冰冰的，但她依旧用双手捧着，看起来像是坐在壁炉旁手捧一杯热巧克力。
“你真是…”吴幼琳突然有些无奈的轻叹，“就是因为这个吧…”
“嗯？什么？”
“你被James Young纠缠的原因…因为身上有他那种低劣的人侵犯不进的地方……所以他不来追究我，有利损考量吗？唔…也许有一点，但最主要的，还是觉得我没意思而已。”
这个断论让人无力。
林一又想起了那晚和James Young的争吵，想起了当时他鼓着眼睛，大声的问，“高尚如你还是站在了我这个卑劣之人的门前，是想乞求一个方法，让自己的名字能顺利登上大展板吗？”
“可他成功了，成功的让我露出了他想看到的样子…所以这件事里我并不觉得可以用高尚和卑劣去划分，只是存在两种人，一种是像我们这样竭尽全力保护自己权益的人，还有他那种，无事生非损人又不利己的人。”
参与的只是权力的强者和弱者而已。
“我也有尖酸刻薄的地方…”林一笑，“如果可以的话，我倒也想有办法可以把他的展览毁掉…不带一点仁慈就好，抱歉了策展人。”
吴幼琳被这话逗得大笑，一下子觉得一个芝士蛋糕就买到两人间这幅释然，未免太过划算。
“哈哈…说实话，照他现在的评价，就算不做什么，首尔的展览可能也激不起预期的水花，美化一下也许能保一点口碑，但以后…很难讲，不过…也不关我的事了……”她顿了顿，“我准备退出了，这个展览之后…就不做策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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