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君偏头看坐在肩头却毫无重量的鬼魂，一时间有些恍惚，若是那时候魏婴也是这么回答，是不是就不一样？答案是否定的，即便明知魏婴说得对，又有几个人愿意去考虑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后果呢？大多数人根本不愿去看长远，他们只在乎当前的得失。
这就是人性。
若是领头人带头顾及长远，自然有跟风者追随，只是那时的魏婴，并没有让人追随的资本，终究是……世家。姑苏蓝氏也是世家，在明了之后会极力往道德礼仪正向的方向靠拢，却也得能够真正分辨出什么是正向。
他们都是人，是人都会犯错，有时候没人点醒就永远不知有错。
夷陵老祖探过头仔细看他：“蓝湛，蓝湛蓝湛！你怎么走神啦？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含光君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道了一声“嗯。”
随后又肯定的道：“你是对的。”
“呐——蓝湛，我想我知道你刚刚想什么去了！”夷陵老祖笑眯眯道：“蓝湛是不是在想，如果在那时候听学时，蓝先生向我提问时我就这么回答，结果会不会一样？”
含光君颔首：“嗯。”
夷陵老祖继续笑眯眯：“然后蓝湛想了那么一会，忽然发现即便是我当时这么答了，结果也没有任何不同，因为我缺少让人追随的资本对不对？”
含光君沉默，既是默认也是悲凉，这便是现实。有时候正确与否，在人看来一文不值，只有在能够获利的情况下才是正确，魏婴的想法固然正确，但仙门一直修灵气这么多年，各自将自家秘法捂得死死的，都不愿旁人窥视一丝半点，就是怕被人学去了再寻得破绽，使得自家地位下降，他们自己的奶酪都还不够分，又怎么会允许一听就让人印象不是很好的鬼气去分上一杯羹？
鬼气即阴煞之气，如夷陵老祖之言，虽说灵气能消灭阴煞之气，但是仍然有许多阴煞之气无法根除，甚至是越是镇压越是壮大，这万一真有人能够利用阴煞之气，虽说有一部分人是真认为这个是歪门邪道，但大多数人内心还是知晓这是个好事的，既然无法根除，镇压又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够管用，能够利用起来那当然是相当的大好事。
然而已经习惯了灵气的他们，有几人愿意转而研究新的修炼法门的？明知这东西可能会更强大，但又不愿意放弃自己早已熟悉了的东西，更不愿意让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超越，成为被长江后浪推倒在沙滩上的前浪，自然便想要限制这玩意儿的发展。尤其这个法门还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打压得更为理直气壮了。
久而久之，就连他们自己可能也迷失了自己忘却了初衷，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自己是为名除害，上到天道公理，下至黎民百姓，通通都站在他们这一边。一件假的道理让人肯定了无数次之后，假的也成了真的。
若夷陵老祖是处在含光君那样的位置，那么再不济姑苏蓝氏也能护他，就如兰陵金氏，他们要护住薛洋，谁也没话说。然而夷陵老祖不是，他只是寄人篱下，即便是抬出抱山散人，那也无济于事，毕竟抱山散人只在传说中，她那两个徒弟皆死于非命，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那谁还能把她放在心上？师父牛掰又如何，下了山之后师父根本不管你，那个徒弟下山后一切与师门无关，也不得回师门的誓言，几乎的堵死了他们的后路，断了他们的靠山。
一开始人们还能有所顾忌，但在之后见是真的不管以后，就不会有人再将师门这个背景当回事了，这跟无根浮萍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现实。
“蓝湛也不必为我担忧难过，生前不能做到的，死后我是能做到的。”夷陵老祖道：“其实生前我应该也能做到，只可惜我没有把握住机会，太过相信人心，却忘了人心这个东西本就是多变的，哪能真的就将自己的一切交托于旁人的信任与人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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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有道是“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此事不怨旁人，是他之过。
夷陵老祖在记忆中翻找，看着过去的种种，那些喜怒哀乐，那些嗔痴伤悲，内心竟是毫无波动。没有那些情绪的牵扯，他能冷静的看清所有。大约这就是真正的旁观者清吧。只是他的感情和情绪呢，为何会不在，难道是在他失去的一魂一魄中，也就是那个在系统中撒泼打滚的那个他里面吗？
可若说失去所有情绪，却也没有，至少他看着蓝湛还是一样的欢喜，看着记忆中的蓝湛，他……好吧，他这是由果推因，看记忆中的蓝湛时，是带着欢喜去看的，自是不同。
他笑道：“那些大和尚常说人六根不净七情难舍，我在看我的过去忆起曾经时，总觉得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这些与我无关，应也算是六根清净了吧。只是看到蓝湛时会觉得很喜欢很喜欢，看到阿爹阿娘陷入幻境中被一次次折磨时会很难过，想要他们赶紧解脱出来，这么猝不及防的有了烟火气。蓝湛，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人或者东西，特意抹去了我所有的情感，让我重新来认识这个世间，以及我自己？”
含光君道：“无需担忧，若是如此，他对你并无恶意。”
“我知。”夷陵老祖道：“我总觉得，有那么一双眼睛在看着这世上所有的事，一草一木，一生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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