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间缓缓松开了手，失去了倚靠的斑往前踉跄着走了两步，便朝水中跌去。雨水落在柱间的面庞上，将他的黑发全部沾湿粘在脸际。他的表情很麻木，像是已经见惯了死亡的人无所谓手下的又一条性命，这和以往的柱间决然不同。
斑卧在水中，微弱地动了动右手，似乎是想要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伸出手去。他侧过头，视线沿着水面望向站在雨水尽头的那个熟悉而纤细的身影，最终却因为力尽而只能摊开手掌，最后缓缓地、无言地合上了眼睛。
“一清啊……”
他微微的、低沉的话语，被雨水敲打着水面的声音掩盖。这最后的话语，没有人确信隔着遥远距离的她是否能够听到。他微微朝着那个方向伸出的手，也无力地变为原样。
柱间看着斑没有了生息躯体，抬头望了望天空。夜空之中的月轮已经尽数被云层掩盖，再没有了光华。他觉得视线有些迷蒙，捂着自己不能动弹的手臂往前走了一步，便猝不及防地朝着水中跌去。
“大哥！”扉间掠到了柱间的身边，扶住了他即将跌入水中的身体。他的手一触碰到柱间的手臂，就知道他此时的状况非常不妙。和宇智波斑鏖战一整天的后果就是查克拉近乎用尽，还损伤了手臂，十分虚弱。
扉间一手扶着柱间，余光看到了宇智波斑躺卧在水中的躯体，他忽然认识到此刻的场景对一清的冲击更大于他。他抬起头，强压下心中怪异地关切感，望着站在对面的宇智波一清。
她看起来似乎很冷静，还能保持自己走在水上的步伐不疾不徐，就如她平常走路的姿态一样。雨幕将她的神态掩去，扉间看不见她细微的表情，却能看到她冷静而有条理的动作。宇智波一清朝斑的身体走去，在他的面前蹲下，然后用手指压在了他的颈部，确定他确实已经没有呼吸了。
她的眸光一冷，压着冰冷皮肤的手微微地有些颤动。落下的雨水有些大，让她不得不合上眼睛以躲避雨水不小心淌入眼眶的不适感。她的手指抚过斑的面庞，就如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她的手指从他的下巴掠向了衣服，紧紧揪住他早已被雨水打湿的领口，然后松开。
“你失言了。”
她的语气很冷，像是雨滴坠入衣领的感觉，又像是冬日的毫无温度的风刮擦着脸颊，连同血液里的热度都试图一起冻结。
这张她熟悉的脸，此刻再也没有了表情。十多年的相伴，在今日因死亡而告终。他的漂亮黑色的眼睛，他从不会说着漂亮话去安慰别人的唇，他的白皙却有着温度的面颊，他的宽大的有着茧的手，从此都与她告别。
这一幕谢幕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她没有时间去祭奠那段自己萌芽过迟的爱恋，心中如同被削去了一块，再没有任何思考。偏偏在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候，她还能准确地回忆起当初他用那双手揉着她的发顶时，面上带着的故作高傲的、不属于少年人的神色。
他的确是失言了，答应她的请求一个都没有做到，甚至都没有给予最后的仁慈让她说出那一句不愿轻易出口的“我爱你”，他真是一个残酷的人啊。
她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眼睫微微翕动。一直警惕而安静地关注着她的扉间悄悄将手放下了自己的苦无，咬着牙说道：“一清，大哥他……只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她睁开了眼睛，朝着天空微微抬起了头，表情很漠然，像是骤然被人抽去了灵魂。
“……”扉间看着她冷漠而安静的样子，心中却反而有着一丝不安。他握住了自己的苦无，无声地挡在了柱间的身前，做出了防卫的姿态。雨水将他的银色发丝粘在了额际，因为雨水而微合的眼帘半遮去他暗红色的瞳孔。
“扉间，我有话和你说。”她站起身，离开了宇智波斑的躯体，朝他们两人走来，表情是一贯的骄傲而冷漠，与寻常的她似乎没有不同。
“……你说吧。”扉间又朝前走了一步，彻底站在了因为虚弱而半跪在地上喘气休息的柱间身前，他凭借身高俯视着一清的面容，看到她原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崩溃，露出一丝茫然与无措来。
“你……”他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却无端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
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她。
“我想说，关于我们的婚事。”她在他面前安静地低下了头，垂下的黑发掩去了她的表情，扉间可以听到她有些颤抖的声音。
原来是婚事。
扉间想，在斑死后，她一定会回绝这门婚事。无论如何，柱间和他都杀死了斑和泉奈，这对于她来说有点过于残酷。
他朝着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冰冷而苍白的面颊，喉间微动，原本想要出口的话语却在她抬头时刹然止住。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深藏于心中的话语却再没有了出口的机会。
她的眸中，猩红色的三枚勾玉徐徐转动，如同暗夜之中骤然跃起的血色，妖艳却危险。苍白的面颊，墨色之中的猩红，坠落的雨水擦过的肌肤，黑色的湿漉漉的长发，僵硬在脸上的脆弱的表情，嘴角却诡异的有着微笑。
扉间朝她的面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之中，他已然不能动弹，就算喉中再吞吐数遍，也无法说出那一句早就想要出口因而在深夜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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