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没注意,却见张机又取出了那凶器,祢衡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
待荀晏取完药回来,便见着屋内一片狼藉,年华正茂的青年郎君被两个中老年医工强行压制住,衣衫半褪,活像是什么不能写出来的现场一样。
他淡定的放下东西,看向了一脸屈辱的祢衡。
祢衡:“我不治了!”
荀晏若有所思的点头。
祢衡:“我说!我不治了!放我走!”
荀晏仍是欣慰的点头。
祢衡:“我没钱!没钱!”
荀晏终于开口了。
“没事,晏为君垫付即可,以报君相邀之恩。”
看看,多好的孩子,尊老爱幼,所以不敢真的动手,哦,还爱护残疾人。
这在这个年代已经挺好啦,虽然嘴巴是坏了点,但他有病嘛。
祢衡正欲再说,却被华佗一个肘击敲下了脑门。
“不就是扎个针?还有半点男儿血性?”
华佗斥道。
“佗还未说……”
说罢,他又自个嘀
嘀咕咕了一些什么。
祢衡只听得什么“用利斧砍开头颅”、“开颅”之类的怪话,虽不明其意,但字面意思就已经能让人胆寒了,他一下子安分了下来。
荀晏好奇的盯着祢衡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只感觉他像个气到膨胀的河豚,被老师一针下去……扎漏气了。
“正平惧针灸?”
“呵!”祢衡这会还有空冷笑,只是声音有些变形,“何惧之有!皆是尔等加害与我!”
“哦。”
荀晏应道,随后突然正色,形容严肃。
“荀令君爱香,衣上香不绝,美姿容,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
祢衡不明其意,只能勉强抬着头表示疑惑。
“非君所谓借面吊丧之辈,不过美姿容确实。”
荀晏总结道。
祢衡顿时明白,这医官小徒怕是个荀彧狂热粉丝。
“卿亦可借面吊丧。”
他不冷不热的说道。
“多谢,然令君亦是王佐之才。”
“我看不然。”
荀晏叹了口气,问道:“君治何经典?”
祢衡本欲冷笑,却被背上的针弄得一下子倒吸一口冷气,好不狼狈。
“医馆门徒,也读过经典?”
荀晏一怔,抬眼却看到老师坏心思的向他笑了笑,只能无奈摇头,也不解释。
“幼时有幸,得令君相授《春秋》。”
他答道。
祢衡这才认真看了看他,随后说道:
“隐公五年,公考仲子之宫,问羽数于众仲。”
荀晏面色复杂,杠精终究是杠精,找到机会还是要杠,这段若以公羊之说解读,那便是贬斥隐公身为诸侯而礼制僭越,那他欲隐喻之人似乎也呼之欲出。
“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遂初献六羽,始用六佾也。”
他淡淡接了下去。
“然他处仍用八佾者,”祢衡笑道,“诸侯僭于天子,大夫僭于诸侯,岂不可笑?”
屋内几人皆是自幼熟读经学之人,闻此皆明他言下之意,唯有一旁的医童不解其意,但见此也吓得不敢动作。
荀晏垂下
眼眸,神色略淡了些。
“曹公未曾僭越于天子。”
祢衡见状正欲再言,刚张了嘴便被猛的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
一股极其上头的苦一下子弥漫整个口腔,叫他眼泪水都汪汪,他欲吐出,却看到那医馆小徒非常不做人的,趁他行动不便一把钳住他的下颌,叫他不得吐出。
“正平啊,火气太大了,还是下下火吧。”
荀晏笑吟吟说道,似乎方才把一大块黄连塞人家嘴里这等恶毒的事不是他做的一般。
“所以令君乃是少有之才,兼之姿容绝世,正平以后记着了,别再说错话了。”
他单方面下了结论。
祢衡:……
你看我现在说得了话吗?
屋外忽有人而至,于门口一礼。
“荀君,宫内传唤。”
荀晏点头,随意嘱咐了两句后便匆匆离去,留下了突然陷入沉思的祢衡。
他嘴里还含着那块令人发指的黄连,舌头已经失去了感觉,他甚至忘记吐出来,就这样含着。
他寻思,许都能被称为荀君的人恐怕不多吧,荀令君似乎年纪对不上号,兼之那人看上去年纪很轻,又是身体不好的模样……
似乎也就只有那位颍阴侯荀清恒了吧。
“清恒幼时便随我学医。”
张机笑吟吟说道,笑容与先前离去的小徒弟出奇的相似,突出了一种坑死人不偿命的味道。
祢衡:……
他面色复杂的吐出了那块黄连,只觉得很是离奇。
他怀疑荀清恒脑子也有病。
不然为什么他当着他的面骂他以色上位,命不久矣……他还一直执着于关于荀令君借面吊丧之事。
怪哉。
————
建安二年,许都一片热闹,作为一名迎接天子的权臣,曹操已是给足了天子应有的礼仪与荣耀,天子用八佾,他必然至多只敢用六佾,让少年天子不复先前寄人篱下的困窘之境
荀晏穿过已是重新修缮过的宫道,于殿外见到了等候在外的郭嘉与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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