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氏的娘子就混在其中,她白日为士卒缝补衣物,没事时还卖一些饴糖,她家中擅长制糖,以前在街坊里也算得上富裕人家,只是到了她这会家中已不剩多少人了,只有手艺还传承着。
她第一次看到那玄衣的年轻郎君时是在一个晴天。
那年轻人将草帽压得极低,身形羸弱,不似军伍中人,他在她的摊子前踟蹰了很久,路过了整整三次。
“郎君可有要缝补的衣物?”她忍不住问道,“还是要买些饴糖给家里的孩子?”
她这会才看见那郎君的面容,是她几乎未曾见过的俊俏,美中不足是少了些血色,看上去像是身体不足。
“买些糖,”那年轻人含糊的说着,盯着她抓糖,又十分纠结沉重的开口道,“少些少些,嗯……也可以再来一些……”
听上去像个家里没钱的可怜人。
原娘子一瞬间脑补了许多,比如一个身体不好的郎君如何养活一大家子,到头来给孩子买点糖都买不起。
出于人人皆有的爱美之心,她怜惜的看了一眼这少有的美男子,手头挣扎着漏出多一点的分量,就那么一点。
那年轻郎君做贼似的走了,接下来几日又接连做贼似的来她这报道了几日。
原娘子思来想去感到了不对劲,有些摸不清这人的路数,这地儿要么是士兵,要么是城里百姓,可那人看上去两边都不沾,她寻了别的军士问也得不出什么答案。
“咱们军里最俊俏的当属赵将军,他是这个,”那军士伸出一根大拇指,“个个都是威武的汉子,哪来你说的小白脸?”
原娘反驳了一下小白脸的论调,然后无情的举报了那鬼鬼
祟祟的人。
漂亮郎君又不能吃,还是命重要一些,瞧他每日做贼心虚的模样,有时候还拐弯抹角打探一些街坊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别是个哪来的逃犯!
逃犯在下一次买完糖后落网了。
伍长盯着逃犯,逃犯也盯着伍长,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唯有热心小兵还在欢腾着,被他们的长官喝止了。
那伍长看上去有些信仰破碎的样子,有些可怜。
军里的主簿放下手头事务匆匆来赎人,看到这情形也不由沉默了一瞬。
他对着那娘子道歉道:“惊扰娘子了,这是族中长辈,生性……洒脱,并非恶人。”
……谁懂他惊闻自家叔祖因为在附近买糖被热心百姓举报随后被抓的惊悚。
那玄衣郎君似乎还未缓过神来,他茫然的看了看主簿,又看了看围过来看热闹的吏民,最后看向了同样一脸茫然的原娘子。
半晌,他才幽幽道:“后辈脸皮薄,故而托我去买糖,实在无法,未想叫娘子误会了。”
他抛弃了节操,指着荀缉说着。
荀缉:……
他只能面无表情接下了脸皮薄又爱吃糖的新人设。
原娘知晓自己闹了个乌龙,又怕被人记恨,她瞧瞧观察了一下,只能看到那郎君面无表情盯着地面,耳垂泛红,她莫名感觉这人委屈得紧。
于是她塞了一把饴糖过去泯恩仇。
荀晏揣着糖选择遗忘方才的尴尬。
师弟在他的伙食里去掉了蜜饯饴糖,导致他不得不自力更生,又心虚不敢多买,谁想会变成这样。
他未开心多久便迎面撞上了赵云。
小赵将军意味深长看了看他,噗嗤笑了一声。
荀晏:……
完了,不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吧?
“子龙何故发笑?”
他故作镇定问道。
赵云没有戳穿他,反而温和笑了笑。
“河东大捷时,清恒并未笑过。”
荀晏一怔,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寻常将领,获胜之后皆是喜不自胜,云随清恒已近两年,却少见君大捷之后畅笑。”
赵云说道,相处越久,他反而少了些礼仪拘束,也明了眼前这人对这些并不看重。
荀晏揣起了手,摸了摸袖中的包好的饴糖,他想了想慢吞吞说道:“……因为没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好笑的,因为一切都从未停止,他甚至有些厌烦。
他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却见有亲从来寻他,道是有朝中所派使者来寻他。
他去见了那使者,反倒是见到了一个他未曾想到过的人。
“祢正平?”
荀晏歪头喊道。
祢衡的面色极差,从黎阳到河东,这条路可不算好走,他又非蠢人,自然知晓自己这一遭恐怕深受眼前这人的影响。
但他还是收敛起了自己不怎么好的脾性,甚至假惺惺笑了笑。
于是荀晏知道什么事了。
曹老板令他直接屯兵雒阳,受开府之权,使持节督河南。
荀晏盯着那八尺长的竹竿节杖寻思了许久,他这回个许都怎么会这么难?
不对,他这是得和元让继续做同事了?!
第175章
幼年时,荀狸奴经常蹲在大屋的窗沿下,偷听里屋长辈兄长们与那些来来往往,面目模糊的士人交谈。
他幼时瘦小,裹上了厚重的衣物也只像一颗圆润的小团子,往角落里一缩,来往的客人几乎未曾注意过窗沿下有颗黑心团子在偷听。
唯有大人每每都能精准的把他揪出来,无可奈何的口头训话,又舍不得真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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