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被押着做了一晚上的苦力,他平日里最是圆滑聪明,少有得罪人,顶多就是文人相轻,嘴上斗上几句。
这回却是观了一晚上刑,碍于荀晏就在边上看着,他也无法做手脚,甚至于还要看人眼色下重罚,旁人被打得苦不堪言,他亦是有苦难说。
他完事后想火速开溜,被荀晏身旁亲卫眼疾手快的叫住,他开始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好。
他觉得荀清恒可能比表面看上去的,要生气一些。
即使那人自昨晚至现在都和颜细语,即使有人顶撞也不曾露出怒色。
帐中的人裹着一件薄裘,斜斜倚在矮几旁,似是已睡了过去。
杨修轻手轻脚入内,他有些迟疑,不待多的动作,那人便睁眼
起身了,眼底一片清明,不见困倦之色。
这是等了他许久的模样。
“德祖至矣。”
荀晏淡淡道。
杨修少有的安分,他规规矩矩汇报了一番昨晚各项处置。
他记性好,过眼后便不忘,荀晏有些神游的听着,直到他说完后才嗯了一声。
独处时他似是脱下了平日里的面具,半点多的神色也不愿意给出。
“德祖向来聪慧,”他说道,“子修遇刺之前,竟也毫无察觉?”
杨修沉默了一瞬,随后道:“我为谋臣,未能护主,是为大错。”
“既是有错,如何罚之?”
“修自请军棍三十。”
他咬牙道。
“不必褪衣,就在帐外打。”
荀晏道。
杨修一撩衣摆,起身谢过。
帐外刑吏见状一愣,有些踟蹰的偷瞄了一眼军帐内端坐的人。
“打吧!”杨修苦笑道,“照常即可,不必留情。”
第一下下来他就想要骂娘了。
那行刑军吏也是实诚人,说不留情就不留情,打得毫不含糊。
只待打了四五下,荀晏便唤了人去叫停,走过去几步又是打了三下。
“且存二十二棍。”
他说道。
他撑着桌案慢吞吞起身,有些头重脚轻的缓了一会,这才走到了杨修面前。
“你父亲近日身体可好?”
他低着头,居高临下问道。
他没有证据,更无从认定杨彪与此事有关。
但要瞒过尚书台,又妥善处理好所有尾巴,有这等能力的人却是不多。
杨修满头冷汗,着实体面不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方才说道:“大人除却脚疾,身体尚好。”
“既然有疾,还是少走动为妙。”
荀晏扔下了这一句话,令人请军医过来,自顾自转身离去。
还未走上几步却听杨修提起了气喊了他一声。
“荀君——”杨修说道,“此事不能再查。”
荀晏脚下一顿,没有回头,只像是没听见一般离去。
查与不查自是他
的选择。
老师匆匆赶来,面上犹是疲惫,眼下青黑,但神色却格外恼怒。
“曹府君还需我照看,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张机道,“有什么事情也不必急着做。”
荀晏默然,他就是有那么点委屈,也有些痛心曹昂之事。
粗粗问了一下曹昂情况,他灌了自己一碗安神汤补觉去了。
等醒来时已经差不多黄昏,日光橘黄而温暖,他有些懒怠的不想起身。
身上也没两分力气,这几日绷紧了,他自己也怕一松下来就要病上一场。
攒了一些力气,他披衣起身,倚在榻边随意翻阅了几份白日里攒下的文书。
荀缉是这会进来的。
自家的长辈一向面色苍白难见血色,这会落日的余晖落了一丝在脸颊上,倒是添了几分气色,却也显出了几分病骨支离的虚弱。
他犹豫了一瞬,荀晏已看了过来。
他只得进来,取出用巾帛包裹着的物件。
“搜查所得,唯有此物。”
他低声说道。
箭头为金,正是金镞箭。
荀晏一瞬间指节扣在小案旁微微泛白,他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恼怒之色。
他想,若无此事,他已然处理好了天水,只待今年统军先克韩遂,联合汉中深入陇西,打通河西走廊,再无后患之忧。
但这事一出,他就不得不回军了。
后方对他的意见会叫他寸步难行。
先前被压下的怒气又一次涌上心头,长袖扫落了桌案上的文书,他猛的起身,却因起得太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荀缉连忙上前扶着了人,架着人先躺回榻上。
那青年面色极差,他看得胆战心惊,按着往日张机按的穴位先狠掐了几下穴位,又回首去喊外头的侍从,还未开口已有人按下了他的手。
荀晏喘嗽两声,眼前仍然是一片黑雾未散,心悸下几乎晕眩得难以自控。
他勉力说道:“不必麻烦。”
“此事也不必再查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说道。
荀缉握了握他的手,低声喊道:“……叔祖……”
“天子箭,你想如何查?”
荀晏有些疲倦的反问道。
他闭眼躺下,觉得这日子太难过了……还真被杨修说中,是不能再查下去。
头晕下他一时有些难以分辨究竟是杨修聪慧而猜中,还是他知晓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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