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之间荀攸似是看到了一片染开的血色,在眼前一闪而过。
荀晏将右手收在身后,心口憋闷终于微微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乏,叫他几乎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其余,自然也未看到荀攸阴沉如水的神色。
“听闻叔父近来在家作书?”荀攸轻声问道,“我可能一观?”
荀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平日所思颇多,但大多粗陋,”他轻咳两声,“公达随意来取便是了。”
荀攸定定看着他,眼眸黑沉,在荀晏疑惑之前,他温声应是。
“叔父且好生休息,”他温和说道,“休若叔父并未恼怒,不过是近来略感风寒,稍有疏忽……其余诸事有我在。”
荀晏乖顺应是,有些倦怠的往后一靠,不再留人。
张机来时他已半睡半醒,只来得及嘱咐他今日留得晚些,他有些事欲与老师商议。
张机摸了他的脉象,想了想也只能略施针灸,疏散热力,他估摸着天色已晚,一时半会估计也醒不了,便准备去偏房暂且小憩片刻。
一把老骨头背着药箱天天紧张兮兮,换谁谁不心累?
他一出门又被人客客气气的拦了住,那老仆将他引去了一处。
那位素来老成持重的荀氏公达面上殊无笑意的看着他,张仲景心下一跳,心中只能叹息一声。
“我有事欲相问先生,”荀攸沉声道,“还请先生如实为我解惑。”!
第227章
荀攸待荀晏—向是不同于寻常族人的。
荀氏的幺子生来就不大省心,七八个月的早产儿,荀攸抱到手上时轻飘飘又丑兮兮,哭声细弱无力。
他当年不过十来岁,几乎手脚都不知该放哪儿去,他僵硬的抱着这只小东西,连平日里老成的模样都丢了,显出了那份少年人的局促与不安。
所幸那幼儿乖巧,也不折腾,只抓着他的手指舔,哼哼唧唧的扒拉在他身上。
又过了一些日子,丑兮兮的小猴子长开了一些,变成了一只甜乎乎的小白团子。
荀攸觉得这个小东西比同龄人看上去要小上—圈。
荀靖含糊其辞与他说道,这孩子生来带病,多纵容些便是。
他敏锐的察觉到叔慈公的言下之意,他不确定能不能带大这个孩子。
族中早夭的幼儿极多,纵是荀氏乃颍川名门,也有许多族人连药都买不起,更何况有些病无药可医。
但他仍然感到了—些遗憾。
所幸这孩子还是顽强的长大了,度过了多病危险的幼儿期,荀狸奴进入了满地乱跑,无法无天的童年期,病情也似—天比—天好了起来,与寻常人相比不过是容易生病一些。
其后他忙着学业,忙着仕途,关系便淡了,后来听闻他生了场重病,他顺路来探望,再见时那孩子果真不认得他了。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遗憾,又有些担忧这孩子会不会生得不大聪明,太过信赖他人。
他们分明不熟,但那孩子却极为依赖信任于他,总是不自知的撒娇。
可他确实抵抗不了这个孩子—口—个公达,—张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却端着叔父的架子。
……他觉得好生有趣。
同行数十载,荀攸几乎快要忘了当年荀靖曾隐晦的提及荀狸奴的病。
年岁不永。
张机的话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上。
他想,他本应该早些发现小叔父的种种不妥,精力逐渐变差,睡多醒少,风寒久久不愈……
他向丞相步步妥协,在家开始写书整理兵法,皆是为后事所计。
若非今日他意识到了不对……
荀
攸有些无力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沉默了许久才起身向张机道谢,他罕见的露出了惘然的神色。
“请先生倾力而为,”他说道,“清恒还年轻。”
张机苦笑一声。
他那学生确实尚且年轻,可身体却已是千疮百孔,并非一时重病,而是长年累月在痼疾与奔波中逐渐虚弱下来。
旁人皆以为他精通医术,多年来也未出大事,是心里有数,是久病成医,没有大碍,唯他知道医者不自医,不过是个熬罢了。
府上长史寻来时,荀攸已恢复了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模样。
“主君,”长史说道,“是许都来信。”
张机见状告辞,荀攸看过后面色阴沉了一瞬,最终只是将信纸折后收在袖中。
他穿过廊道,在仆从迟疑的眼神中进了主屋内。
屋内的药味愈发浓郁,榻上的青年昏睡得无知无觉,看上去乖巧且无害,面色是一贯的苍白没有血色。
荀攸为他掖了掖被子,转眼间看到其下肩背上青青紫紫的—片针孔,皆是针灸所致。
“唉……”
中年文士幽幽长叹一声。
荀晏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神思倦怠。
醒来时身体沉重得几乎无法动弹,纵是平日里睡醒时也格外虚软,今日也似是太过了。他开始想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他缓了一会仍是不见好,干脆强撑着起身,额角只—会便全是虚汗,几乎坐都坐不稳。
他摸索着去取放在榻边的药盒,还没摸到药,身旁却骤然有人扶住了他的肩,他整个人顿时—僵。
“公达……”他讷讷开口,“公达如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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