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见皇帝神色稍改,许尚书就很忐忑。
接着就听皇帝道:“不必送纳采之礼了。”
许圉师:?什么?
他这次是明显愣了愣,才准备再往下念。
然而皇帝直接打断他:“一应六礼赐物与大婚赐礼都不必了。”
许圉师是真的震惊了:合着陛下您这回赐婚,就光秃秃的只赐一张圣旨?
难道皇帝赐婚另有隐情,实则并不乐见于这桩婚事?
许圉师心中一突。
但……哪怕皇帝心里不乐意,到底是御赐婚事,大婚典仪上若是一件御赐之物也无,实在是太不好看了。
于是许圉师努力想壮着胆子劝一下圣人:“陛下,这……”
还未劝谏,皇帝就已经摆手道:“两府只换婚书,不行大婚典仪,礼部无需再涉此事。”
不行大婚典仪?
许圉师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皇帝已经开口道:“退下吧。”
许圉师不敢再说什么,震惊到麻木地退出来了。
许尚书出门的时候心情便是: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而且,脑中还翻腾着许多,他忍不住追索,但又不敢细琢的想法。
他都想象得到,等他回到礼部,告知下属此番御赐婚事竟然是如此办理,次日……又会在朝臣间门引起什么样的猜测和波澜。
*
果然,此事很快成为了长安城新的热点。
皇帝这赐婚,哪里有御赐婚姻的样子,简直只是下个通知,这两人是夫妻而已。
朝臣们与昨日的许尚书顿时心情一致,皆震惊疑惑起来。
各种猜测再次如暗潮一般,在朝野中涌动。
*
倒是姜沃,这两日并不在长安城中。
她特意给自己安排了三整日休沐,约了文成一起去玉华寺,看望鸣珂。
比起文成的《女医传奇》多传于内宅,鸣珂写的两本传奇,托宦官送与文成府中代为发行后,倒是在酒肆与坊间门都颇为流传。
因她写的是此时很流行的侠女类传奇。
王鸣珂天生性子直,看传奇也爱看此类爽快的故事,尤其喜欢一本写“剑术天成越女”的《春秋越女传》
于是王鸣珂这一年自己写的两本传奇,也都是历朝《侠女传》。
她为自己起的笔名也很简单明了:丹青。
*
而姜沃进门,就见王鸣珂手里,也拿着最近风靡的《权臣夺亲外传》,见了她们还举了举此书:“你们看这本了吗?我觉得倒也寻常,但外出采买的宦官,说这是如今最风靡的一本。你们觉得这本书如何啊?”
王鸣珂觉得,完全没有自己写得好啊。
姜沃:……
多亏了文成在,不必姜沃亲自解释一遍这本书的来历。
而王鸣珂先是震惊:“什么?你与崔郎?”
震惊片刻后,又是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当年在宜春北苑,你也去了!”
王鸣珂想起当年把崔朝误塞给皇帝,而后姜太史令竟然也出现的旧事。当时她还纳闷呢,她只假传圣旨叫了崔郎,可没叫太史令啊!
此时她不由长舒一口气:时隔多年,又解开一个迷惑,甚好!
又过了一会儿,鸣珂才反应过来,重翻了下手边的书:“所以,这本书是在编排你?”
见姜沃点头,鸣珂皱了皱鼻子。
文成在旁道:“他们写,难道我们写不得?”鸣珂点头:“是哦!”
倒是文成说完后,又转头问姜沃:“但……只怕与你有关的流言会越来越多。”
姜沃倒是笑了:“此事若只有一个流言,人人就都去信那一个。若有十个,旁观者倒不知该信哪一个了。”
这就是:瓜够多的时候,猹都迷路。
文成和鸣珂齐齐笑了。
说来,此番话本事,姜沃除了被亲近人调侃时有些无奈,其实本心并不太在意。
她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见的太多了。
而这个连真正姓氏和性别都不敢写明的话本,不过是有人在警告她——若是她还在意自己的名声就该收敛些,更要为子孙后代留点后路!
姜沃接受到了这份警告,但她无所谓——
能去酒肆听书取乐,并有心思于流言蜚语的,始终是大唐不足百分之一的‘上层人’。
所以无所谓。
真正在地里劳作的田农,在纺织棉布的女工,因她兑换到的矿灯以至于能少很多坍塌风险的矿工,因为火药可以开山而能少一些徭役的壮丁……
这些人才最重要。
终究会有属于她的公评。
**
正如皇帝所说,姜沃与崔朝,并未行大婚典仪。
只是准备置一宴,遍邀亲友饮一杯酒——
李治和媚娘,带了弘儿和安安,是特意错开晚上正宴白日来的,也免于晚上宴席变成帝王宴席。
端起酒杯之时,李治就笑了:“果然你们备的是翠涛酒。”
崔朝含笑答道:“若无此酒,也无此宴。”
李治转头看媚娘:“那咱们备的礼就对了。”
姜沃接过木匣,抽开一看,十分惊喜——
里面是一首先帝亲笔的诗,写的正是翠涛酒:“醽醁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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